同樣有着如深淵一般漆黑危險眼睛的阮微笙嗤笑一聲,冰冷的聲線裹挾着無數刺骨尖銳的冰淩:“你可以試試。現在就可以。”
“不是,人還在裡面躺,打什麼打,這是該打的時候嗎?”季明霜抓住阮微笙已經舉到空中的手臂,祈求道,“孤鷹,算我求你了,就當給我一個面子,兩敗俱傷真沒好處。”
阮微笙淡淡看她一眼,抽出手臂:“鲸落,我對不起你的我會還,一碼歸一碼。阿舒的事,我不會退讓,就算你站在我的對立面我也不會多說。”
季明霜也擰緊了眉:“你這是什麼話,小空白我也在乎。可是你們兩個真不該這樣,不管為了什麼,你們都不該打起來,就當……就當是為了小空白,别動手。”
阮微笙眉頭蹙得很深,眉眼是許久沒有出現過的戾氣:“就是為了她才更要打,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她不會為難。”
季明霜一噎:“……”
的确,穆雲舒态度的轉變所有人都看到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若是季時喻的勢力真的和阮微笙的勢力鬥起來,她不見得會兩邊抉擇不定。
“可是……”
就在季明霜不知道說什麼時,遠處走廊盡頭再次傳來腳步聲,鐘珩的身影映入眼簾,隔着較遠的距離,他将這邊的一切盡收眼底,波瀾不驚道:“打擾一下,大佬,有人找你。”
“不見。”
“那個人想請你幫忙,拿了一株中草藥,說是小舒兒讓她來找你,還說隻要報這個名字,你一定會幫忙。”
三人同時看去,阮微笙沉聲問:“你說什麼?”
“穆雲舒”這個名字,就像是一個通用的解藥,不管什麼病,隻要聽到這個名字,再亂的情況都能在瞬間治好。
鐘珩緩緩走近,将手中的東西交給阮微笙:“我要是沒弄錯,這藥還挺少見的。”
“我知道這藥。”阮微笙身上戾氣消減,聲音卻更啞了,“她叫孤獨者調配給我外婆的藥丸的配方裡有這個。”
聽到孤獨者這個名字,牆角的季時喻擡了下眸,飛快地閃過一抹暗芒,瞥了眼病房,垂在身側的手收緊。
阮微笙收下了這株草藥,問:“人在哪兒?”
鐘珩指了指走廊,兩人并肩走去,沒走兩步,鐘珩回了下頭:“對了,小舒兒需要休息,無關人等,還是離開較好。”
這個無關的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季時喻深深看了一眼病房,或許,他确實應當先去解決手中的事。
“姐。”他轉向季明霜,請求道,“舒舒有任何情況,麻煩告知我一聲。”
這糟心的事總算是暫時過去了,季明霜歎了口氣:“你要是真心拿我當姐,就别打我們,我也是孤鷹的人。”
她也看了眼病房,語氣軟下來:“你啊,這事确實是你做的不妥,婚約的事都多少年了,這把火非但沒有燒下去,還燒得更旺了。你說說這都是什麼事,那姑娘還是小空白的同學,以前關系似乎還不錯,後面不知怎的,上大學後見了一面,就變得惡劣了,也不知他們之間有什麼仇恨。總而言之,這婚約,趕快退吧,把事情處理妥當,再好好把小空白追回來。”
季時喻勾起的嘴角意味不明,半張臉掩于陰暗處,眸中明明滅滅的光亮翻湧着複雜的情緒,好一會兒,他才道:“或許,這婚約并不用退。”
……
混沌的意識飄蕩在空中,呈緩慢的速度下落,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卻始終沒有落到實處。
一片黑暗中,似有一抹亮色時隐時現,穆雲舒想要抓住它,手臂卻像是灌了千斤水泥,擡都擡不起來。
猛烈的困意席卷而來,最後一點模糊的意識被黑暗掩蓋。
等她再蘇醒時,再次感受到了後背的硬挺,臉上似乎蓋着什麼東西,有光亮從隙縫間落在她身上。
睜眼,一抓,抓到一片楓葉。穆雲舒從地上坐了起來,背後是蒼天的大樹,樹上是漫漫楓葉,和她手中的一脈相傳。
地上,也鋪滿了落葉,将所有的陰影覆蓋成亮色的毯子。
“這又是哪兒啊?”穆雲舒抓着還未清醒的腦袋,撐地而起。
在一遍遍打量四周,看到緊閉的大門上扣着的鎖時,她猛然睜大了眼睛,對着無人居住的草房就是一個連續的三鞠躬:“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無意打擾,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觸犯了您,真不是我的本意,您要是生氣,就都沖我身上發,别怪村子裡的人。”
這個村子叫未見山,此處房屋就是被村子裡的人世代敬仰、奉為神明的恩人曾經住過的地方。門上那鎖,還是她親自鎖上的。
總共才來過兩次,第一次就把鎖弄壞了,第二次更好,直接躺倒這位神明的院子裡來了。
但她真不是故意的啊。
穆雲舒又對着這棵茂盛的大樹連鞠三次躬,每鞠一次,嘴裡都說着“無意冒犯,還請原諒”的話。
她低着頭,忽然傳來沙沙的聲音,漫天的落葉如仙女散花般輕柔地在空中飄逸,就像是在訴說着一個美麗卻無人知曉的童話。
無風自動,仿佛是神明聽到了她誠懇的歉意,落下黃金雨,予她回應。
那個偉大的老人逝後升天,依舊守護着這方天地。
穆雲舒露出一個笑,自語道:“多謝神明大人寬宏大量。我現在,也要去做好事去了。”
翻牆出了院子,回頭看去,蒼大的樹木高聳,擡頭看,根本看不到盡頭,樹根深深紮根地底,滿地的紅楓邊緣細膩,脈絡清晰,鋪成一團,似乎也在守護養育它們生長的樹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