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白陌石會笑着眯起金眸，伸手揉揉他的黑發，就像在撫摸着自己的寵物一般，輕笑着，溫柔地問他：“這麼喜歡嗎？”
裘夜一開始有些别扭，甚至有些害羞，但又漸漸沉迷在白陌石專注的目光中，他越發習慣于對白陌石刨析自己的欲||望。
“喜歡。”
野獸在主人的撫摸下，卸下一切防備，坦然露出柔軟的腹部，以表示自己的忠誠。
白陌石歪了歪頭，盯着高大的少年垂下的溫潤黑眸，唇邊突然溢出輕笑，“你喜歡什麼，就點什麼。”
或許，就是因為白陌石每次都會用這樣散漫的語氣說出鼓勵他的話，裘夜才會越來越放肆，有種無論他說什麼都會得到首肯的錯覺。
對的，錯覺。
深夜的時候，裘夜站在白陌石的床邊，他的手指隔着空氣一點點臨摹着少年的五官，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裘夜想要撫摸少年的發梢，想要觸碰他的肌膚，想要體會他的溫度。
白陌石睡得很沉，似乎沒有發現裘夜的目光總在夜晚的時候窺||伺着他。
銀色發絲的少年那張漂亮到極緻的臉龐籠罩在月色中，白得透明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白陌石的溫柔，如此顯而易見。
但裘夜自小對情緒有着超乎尋常的敏銳，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這種溫柔的底下，極有可能是毫不在意的冷漠。
裘夜漆黑的眼眸隻容得下一個身影，他的指腹停留在空中很久，最後小心翼翼地落在少年的額頭。
微涼的體溫，透過指尖傳遞過來，兩人之間仿佛有了某種聯系。
“你的夢境裡，會不會有我的存在？”裘夜低喃，他的夢總是充斥着暴力、血腥、火焰、哭泣聲。
他難以入眠，也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一直以來，他隻能依賴着藥物，卻依舊感覺自己永遠沉溺着黑暗中。
直到那一天，看見白陌石的那一天。他觸碰白陌石的時候，親吻着他的睫羽，像是重新擁抱了失而複得的珍寶。
可笑的是，他明明從未擁有過，又談何失去。
好在……
裘夜觸碰着白陌石，告訴自己，從産生聯系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會再放棄眼前的人，不會讓他消失。
“就算是做一隻狗，能夠呆在你的身邊，那也是一隻幸福的狗。”
裘夜的拇指觸碰着白陌石的唇瓣，柔軟細膩，他靠近少年的睡顔，輕聲述說着隻有他聽得見的耳語。
“我們永遠不會分開。”
·
白陌石又沉溺在虛幻的夢境當中，已經很多次了，每次做夢，他都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動靜。
這很危險。
但是，白陌石卻毫不在意地放任自己的意識墜入到更深更黑的夢境中。
他不在意危險，或者說他不在意任何東西，包括自己的生命。
“太無趣了。”
系統001曾經問過白陌石，為什麼從不詢問遊戲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不詢問完成攻略後，抵達的終點是什麼。
他難道不好奇，自己是否會回到原來的世界？原來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為什麼對過去毫不在意。
為什麼對将來也漠不關心。
“因為，太無趣了。”白狐懶散地眯上眼，他難得耐心地告訴系統，他最真實的想法。
“這種無趣是刻在我的靈魂之中的，即使失去過往記憶，我依舊能夠感受到，因為漫長生命而毫無期待的無趣感。”
巨大的狐尾包裹着蜷縮的身子，像一床雪白又厚重的被子。
所以，白陌石不在乎什麼危險不危險，他對未知的探索更為好奇，遊戲是如此，夢境亦是如此。
而當白陌石墜入深深的夢境之中，他如枯井般的古老靈魂，好歹會泛起一絲漣漪。
耳邊是嘈雜的聲響，鑽進靈敏的獸耳之中。
“快點！白靈狐可是集天底靈氣而生的大補之物！”
“你們怎麼這麼沒用！一隻小小的幼狐，你們都抓不住嗎？”
“說得輕巧，白靈狐受天道寵愛，隻要化為狐形，便隐匿于天地，本就不好找。”
“就算是嗅覺靈敏的妖怪，都難以捕捉到白靈狐的氣息！”
“如果不是正巧碰到這靈狐如此張揚地頂着那對發光的白毛耳，在人類市集閑逛，誰能知道天地間唯有一隻的白靈狐就在身邊呢？”
“如果不是我們，你們連看到白靈狐的機會都沒有呢！”
“既然是天賜的機會，更應該好好把握！把它抓住！我們分食了，都能妖力大漲。”
“還不是賴你……”
幼小的白靈狐，拼命地跑着，冷風瑟瑟地吹亂他的皮毛，刺骨的寒意帶起血腥的氣味。
意識僵硬，身子冰冷。
小靈狐沒有辦法維持人形，從他誕生，天地間就隻有一隻白靈狐，沒有妖怪教過他如何運用自己的靈力。
他的化形完全不受控制，反而受到他的心情影響頗多，因而時不時就會露出破綻，被貪圖靈力的妖怪們追殺。
今日就是混入市集遊玩時，被一隻難吃的糖葫蘆給酸倒了牙，忍不住龇牙咧嘴時，露出了靈狐特有的耳朵，自己卻毫無所察。
此時，白靈狐無暇顧念其它，隻能拼勁全力往前疾馳，傷口被撕扯着，血液不停滴落。
一滴……
兩滴……
血越流越快。
靈狐的血帶着淡淡的銀色光澤，不斷染濕了足下的土地，一株株迎風招展的花骨朵從幹涸開裂的大地中冒出。
“這該死的體質……”
雪白幼狐的身影如虛空中的殘影，飛馳而過，高高立起的獸耳仔細聽着，争吵越發模糊，可見那些妖怪們離他越發遠了。
但，小狐狸的四足輕點，躍上一片冷硬的山崖時，突然瞄見自己身後那一串串緩緩綻放的花路，欲哭無淚。
那些花，在漆黑夜色下散發的瑩瑩冷光，如同一串地理坐标，直指白靈狐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