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白陌石,可以随時舍棄的“朋友”,一個無聊時的消遣,一個可以放心無視的存在,一個無法束縛他的自動工具。
讓夢魔唯一慶幸的是,他是白陌石這長久歲月以來,唯一的炮|友。
否則,他恐怕早已克制不住内心日益增長的陰暗心理,會将所有注視着白陌石的人與妖,在他的領域中撕碎。
白陌石……
看着他的人實在太多了,愛他的人實在太多……
他太耀眼了。
幾百年來,夢魔隻能刻意地麻木這一個事實。
他告訴自己,站在離他最近位置的是他,該滿足了。
一年又一年。
“我們相互陪伴八百年了。”
“我們可以成為戀人嗎?”
夢魔重新低下頭,将臉埋在白陌石的頸側,整張臉沉入陰影之中,微不可聞地低喃道,喑啞又低沉。
他終究是忍不住,還是問出了心裡的奢求。
想要白陌石也愛他。
“不行哦。”
白陌石的睫毛微微煽動,落下的細碎燈光自眼睫砸落,他緩緩收回眼中的淡淡笑意,輕聲卻又幹脆地回答道。
那雙好看到令人眷戀的手,毫無留戀地從夢魔黑色細碎的發梢間離開,掌心貼着他的胸口,親手推離。
如此輕松。
夢魔感覺自己的魂魄,被白陌石的這一下輕輕一推,都帶走了,強壯的四肢變得僵硬,指尖變得麻木。
他的指節微微抽動,連挽留的動作都無法做出,隻能一如既往地順從着白陌石。
白陌石撐床起身,雪白的腳掌落在深色的地面,走向浴室。
“我曾經說過,如果你想談戀愛,就去找别人。我們的關系,随時可以結束。”清淡平靜的話語,在空氣中飄蕩而來。
“如果你膩煩了現在的關系,我們可以做普普通通的朋友。”白陌石邊走邊說,留給夢魔的隻有背影。
“呵——”
夢魔禁不住發出一聲冷笑。
黑色的長睫蓋住深不見底的眼瞳。
這些話就算夢魔不想聽,也會鑽進他的耳朵中,猶如一條善于鑽營的蟲,從耳道啃食到妖族的軀體。
“普普通通?”
“朋友?”
癡心妄想。
夢魔順着白陌石的力道,将整個身子陷入柔軟的床鋪裡。
他平躺在黑色的大床上,擡頭仰望着閃爍的水晶燈。被風吹動的晶瑩燈珠在視野中搖晃,似乎出現了重影,讓他看得難受。
夢魔的實體,是一團黑霧,他沒有心髒。
可是此刻,他覺得真正沒有心的人,應該是這隻令他愛又讓他恨的白毛狐狸。不然為什麼,白陌石随便的一句話,就能讓自己的胸口一陣陣抽痛。
夢魔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他擡起手,妖風掀起,濃黑的霧氣包裹住那不停閃爍的光。
他用蒼白到毫無血色的掌心蓋住自己愈發陰翳的深色雙眸。
“我就知道……”夢魔自言自語着。
是啊,夢魔一直都知道。
白陌石最為厭惡所謂的承諾。
記憶深處,白陌石一邊随手翻閱着手下的愛情話本,他向來愛看這些雜書,一邊卻又漫不經心地逗弄着黑霧,用最溫和的語氣,輕柔地說着譏諷的話語。
“這些什麼情情愛愛啊,什麼陪伴永世,什麼不負真心,都不過是一場場關于癡男怨女們的妄想和欺騙。彎下脊椎,捧出真心,隻為一點憐惜,仍任處置,可不就是等着人家将之踩進泥濘之中嗎?”
但是夢魔還是不甘心。
随着他的懵懂褪去,随着他逐漸成長,他對白陌石的占有欲與渴望,也如一根藤蔓在他的血脈中遊走、纏繞,早已侵蝕了他整個軀殼,讓他逐漸失去理智。
每一次聽到白陌石毫不在意的話語,他便會愈發失控一分。
他恐慌,卻變得更加、更加貪婪。
害怕被丢棄。
也永遠不允許被丢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