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帶着淡淡熏香的水霧在浴室彌漫,天花闆的隐藏音響放着舒揚的古典樂,仿若在耳邊演奏着。
白陌石的手肘撐在浴缸的邊緣,微微揚起頭,閉目養神。他享受這種安逸閑适的時刻。
衆所周知,白陌石在妖族是個奇怪的存在。
很多妖怪并不沉迷享樂,對于很多關于舒适性的發明,在他們看來都是無用的東西,認為隻有人類才會熱衷于這些研究。
某些妖族并不順從社會化的生活節奏,他們對人類長久以來形成的生活作息嗤之以鼻,覺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實在浪費時間,這些妖怪多從事自由職業。
甚至有偏執的大妖,仍舊帶着自古以來養成的傲慢,讨厭科技與高樓,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至今不願融入,選擇避世而居。
盡管妖怪與人類早已和平相處幾百年。
白陌石作為遠近馳名的白狐大妖,他懶散貪睡,喜愛人類相處,擁有數量龐大的人類粉絲,也很熱衷于嘗試人類的各種發明,特别是那些改善生活的物件。
他閉着眼感受水流從指尖流過,按摩浴缸的暗潮湧動,沖擊拍打着皮膚,溫柔又舒緩,令他昏昏欲睡。
白陌石最為喜歡這套居所,是頂級的人類設計師為他量身打造的。
浴缸的背面是一大片落地玻璃,他白到透明的後背隐隐綽綽地在泛着藍光的玻璃上倒影着,外面細碎的星辰。
這是這座城市最高的樓,整個頂層都獨屬于白陌石,是最接近他對“家”的幻想的地方。
其實夢魔有一點想錯了。
他對白陌石的心裡或許并不是毫無重量的。
白陌石讨厭承諾,奉行及時行樂,不願被任何人束縛,不相信所謂感情的恪守與執着,但相伴數百年的光陰并不是在他心底毫無痕迹。
至少夢魔是唯一被白陌石允許踏入“家”的領域的存在。
隻是就算是這一點重量,白陌石也未曾親口承認過。
“過來。”
白陌石抖了抖因心神放松而顯露的雪白狐耳,眼睛睜都懶得睜,下垂的銀色睫毛被霧氣打濕,傾水珠順着光滑的線條滑落,沾了水珠的唇瓣微張,輕聲開口。
白陌石早就聽見房間傳來的動靜。
他知道夢魔一直站在浴室門口盯着他,視線肆無忌憚地逡巡着,像在觀察着什麼。他始終沒有聽見夢魔進來的動靜,不知道這家夥要傻站多久,才懶懶開口。
夢魔聞言,踱步走進浴室。
他邊走邊扯下浴袍的帶子,随手一甩,便将浴袍精确地挂在不遠處的支架上。
夢魔迅速來到白陌石的身邊,長腿一邁,跨入寬敞的浴缸中,一把摟住白陌石,從後背抱住。
兩隻大妖的肌膚相貼,離得那樣近。
白陌石的身形比夢魔稍微瘦削一些,被他整個抱在懷裡,密不透風。
玻璃上,隻能看見夢魔的身影,那道雪白倒影被完全遮擋,連星月都無可窺探。
夢魔眼眸微斂,漆黑的睫毛蓋住神色,伸出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理着白陌石的長發,在掌心擠上洗發水,緩緩打出泡沫,輕柔地按摩着銀色發絲。
他一言不發,安靜地為白陌石清洗每一根發絲,低垂着頭顱的模樣,仿佛恭順的黑色騎士,守護着自己的王子,抑或是觊觎主人的惡犬,用最體貼溫順的模樣,圍繞在他的腳邊。
浴室裡的香氣宜人,水溫适合溫暖,音樂輕緩動聽。
沒多久,神識松懈的白陌石就靠着夢魔的胸口睡着了,他平日裡總是這般懶散,沒事就愛睡覺。
随着意識陷入困頓,白陌石的身體微微下滑,臉蛋側偏着枕靠在夢魔結實的肩上。
夢魔看着他窩在自己懷裡,一張俊美臉龐看起來毫無防備,蒼白的手指捧着溫熱的水流,一點一點,細緻地沖洗幹淨泡沫。
等待片刻,夢魔伸出食指,将指腹輕輕點在白陌石的額際。
白陌石銀色的睫羽,像是蝴蝶扇動的翅膀,細微一顫。
夢魔半點沒有驚慌,神色平靜地操縱着指尖纏繞的黑色霧氣鑽進白陌石的身體。
他對白陌石太熟悉了,知道懷裡的人根本不會因此驚醒。
白陌石早就習慣了自己的氣息,并不會對他不帶惡意的靠近産生一絲防備。
夢魔微微合眼,将自己的一縷神識熟練地探入白陌石的夢境當中,毫無疑問地再次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那片白色随着白陌石的氣息微微起伏着,有點像是細細密密的霧或者雪。
夢魔對白陌石的情緒很敏感,他能夠感覺到,白陌石在那一瞬間因他的話語而産生的淡淡厭煩,似乎對他提出這樣無禮的要求而反感。
每一次,他們之間發生任何分歧,夢魔都會忍不住心顫,并迫切地想要試探白陌石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