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帥等不及了。明天——本帥明天必須要進留侯遺境!”
“可以,就明天。”
顧栖和楊繕泰然相視,正經同司馬骜商議大計。
不時,司馬骜又有個部下來報,說什麼他要找的鳥,至今沒能捕獲。
對,司馬骜在找鳥。
這段時日他沒日沒夜地發飙,不知出于什麼心理,不斷差遣下屬搜尋那隻金雕。
“一群飯桶,本帥要你們何用?”
來人忙抱拳:
“大帥,還有個消息。司馬散騎領兵千人,已近微山。”
“大哥來啦?”
司馬骜異常興奮。
顧栖楊繕聽在一旁,彼此交換道深沉的視線。
司馬骜的同胞大哥名為司馬骛(wù),字謹求,最初在曹魏朝庭任職散騎常侍,是魏帝近臣,入則規勸顧問,出則騎馬散從。
原作裡,這人後來官至中護軍,蜀漢北伐時曾多次破壞姜奂的戰計。
“快,去通知大哥本帥的地點!”
“是!”
“等等,回來!”
“大、大帥?”
“不行,得讓大哥慢些走,也千萬别跟他提及,本帥在這兒做什麼……”
司馬骜毫不遮掩獨占功績的野心,返回自己營地去。
是夜,曠宇無雲,繁星垂野。
空地制高點,顧栖和楊繕的簌簌私語,消弭于晚風。
周圍把守的兵卒,聽不到倆人對談些什麼。
顧栖牽一尾蟾月,俯仰天地,朝西南方向雙膝及地,行稽首之禮。
“你這是怎麼了?”
楊繕瞧出蹊跷。
西南方,是蜀漢。
從前面見先帝,都沒看這家夥如此隆重過。
“父母在,不遠遊。”
顧栖舉重若輕。
上輩子,他親緣淡漠、友朋寡薄,沒活到二十就嘎了,簡直天煞孤星的命格。
而來到這個書中世界後,他擁有了疼惜自己的血脈至親、關懷自己的知交摯友,一晃新生十幾年,總不能說毫無牽挂。
隻不過,去仙俠文裡當神尊,從此不死不滅,誘惑委實是太大,大到他權衡之下甘願摒棄雜念、忽略羁絆,在書裡的這一世,隻為達成任務目标而活。
可是摒棄雜念、忽略羁絆,真那麼容易做到嗎?
這個答案,或許顧栖自己也在動搖。
又要一去不回了。
來這世界走一遭,爹娘養育之情、師尊栽培之恩,今生他總之難以為報。
所以動身曹魏前,顧栖下了青城山,其實并沒即刻就出發,而是先回趟江州。
永甯亭侯當時領兵駐紮江油關,顧栖出仕後也多在成都,很少回家。
守着侯府偌大庭院的,向來是家中的一衆女眷。
顧栖遠遠隐去身形,隔着院牆、透着窗棂,數了數母親鬓邊多生幾縷的白發、估了估奶奶腿腳又有多退化。
家裡沒人知道他還在,也沒人知道他又快不在。
跟遠在巴蜀的千千萬萬人一樣,得等楊繕幾人帶回留侯天運儀,他的家人才會了解
——顧雁息曾經還活着,但這次,終是再也不歸來。
“楊老三,咱們沒退路了。”
“我相信咱們能成功,必定能。”
“回去以後,你楊諄修怎麼也得躍遷正将、督轄一州了呀。”
“……我已殘廢。”
“古有孫伯靈用兵、太史公著書,你楊諄修這點缺憾算什麼,日後橫掃六合、撫綏萬方,還不是說做就做。”
“你又來勁。”
楊繕想辯駁,顧栖已隻身遠引。
玉兒正往這邊走,顧栖識趣得很,豈敢攪擾二人獨處。
湊巧了,他也尚有要事,高低得去拜訪拜訪司馬大帥。
這麼多天,顧栖還是頭回主動求見司馬骜。
圍守高地的精兵狐疑地以刀相抵,将他帶到将軍帳前。
帳裡光火下,司馬骜搖頭擺尾,輪廓好比隻嗜好吃人的野妖,就要生吞活剝了對面的小人影。
小人影非但不畏懼,還要迎面而上,與“野妖”對峙:
“司馬骜我不怕你,九哥從不為自己着想,我便替他想。很久以前他身上就出現了一股幽昧的暗香,與他自己素有的雪木香相沖,是不是你搗鬼下毒?”
“不得了啊你個瞎眼的小東西,居然聞得出這個。”
“解藥……拿、出、來。”
“小瞎子,你也太異想天開了吧。還沒取得留侯天運儀,本帥憑什麼給他解藥?”
小朋友這麼記挂我呢……顧栖在外面聽着,有股清流潤澤了心頭。
他彎彎嘴角,卻牽連可憐的肺葉,淺笑一瞬變深咳。
司馬骜循聲一看,扭着小馬跳到帳外:
“張老九,小瞎子情深義重,本帥差點就被感動哭啦。實話說,本帥有件事始終想不通。當初在冥漠之都你甯願中毒不解,也要擺本帥一道……啧啧,你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他咧張大嘴,又道:
“哦對了,本帥是不是還從來沒跟你提過,你中的是什麼毒?哈哈哈,今日本帥心情好,便動動恻隐之心吧。你中的是——‘鳳凰叫’。”
系統【萬物志】功能識别關鍵詞,顧栖腦内光屏瞬間點亮:
鳳凰叫——天下奇毒之一,毒性發展前緩後劇,中者初時不察,晚期形神俱滅之際,會發出昆山玉碎般的悲鳴,猶似鳳凰啼叫,故而得名。
這段大字的下方,還标注行小字:
此毒數十年前為河内司馬氏所獲,解藥極難調制,且配方早已失傳。
小馬聽到“鳳凰叫”三字,小身軀恍如鑽入股雷電,一下子僵直得動彈不得半分。
司馬骜獰視小家夥:
“小瞎子,給本帥磕一百個響頭,解藥就是你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