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危境】

小馬盲眼無助地震顫。

天空好像降下道驚雷，砸中了那兩顆失焦的白玉珠子，炸出條深不見底的裂谷。

須臾，他膝蓋逐漸地打彎。

顧栖摸粒小石子，手腕一翻，輕輕擊中小崽子穴道。

清湛“啪”的一聲，小身影被迫定在了原地。

“九哥——”

“寶哎，别鬧。”

顧栖上前揉揉小孩的腦殼，閉口不提“鳳凰叫”。

“司馬骜，明日之行為安全起見，我還要再看一眼鑄造圖。”

大事将成，誰還會還在乎中毒不中毒？

還是小孩的腦瓜妙啊，圓丢丢，毛茸茸，手感極度地舒适。

司馬骜沒看成好戲，一通亂吼，臉上爛皮又滲出膿液：

“好呀，本帥也正有此意。張老九，圖卷每一處細節，本帥都要你一五一十地解讀。”

明月皎皎，星漢西流。

輕薄的長卷再度飄蕩半空。

顧栖遵照司馬骜命令，細講了圖案的玄奧。

司馬骜喟歎留侯有大能，顧栖則盯着圖上某一點，瞳色深杳。

完整過一遍圖卷，司馬骜已當自己天下無敵。

于是最後這一夜，他破例讓顧栖跟小馬多聊了兩句。

“怎麼，又生我氣？”

顧栖當着司馬骜的面，捏捏小馬的臉蛋。

“……為什麼攔我？”

“地上髒。”

“九哥——沒有解藥，你會死的……”

小馬從頭到腳在顫抖。

“司馬骜達成所願，解藥自然就有了，不必急于這一時。”

“他會信守承諾？九哥，我想你明白，隻要你能活，我願意做任何事……”

顧栖幽幽歎笑，袖子抖落顆糖果：

“吃顆糖，好好休息。”

好一陣，小馬兩粒小門牙，勉強啃到顧栖的指尖。

顧栖又給小孩順順毛，司馬骜不耐煩地叫起來，他才蕭然地退走。

群山靜寂，夜色逝去太匆匆。

黎明時，已無人再睡。

玉兒依偎着楊繕，幫他整理衣衫。

袖子塞進腰封裡，便不礙事活動。

“小玉，我思來想去，仍覺不妥，你還是不要跟我們去。”

“三哥，這件事你我說過不下十次了。不可能，你甩不下我的。”

玉兒的決絕堅不可摧。

“你要我獨自留下來，不如直接取了我性命。”

楊繕面色軟下來，一條獨臂摟緊玉兒，眼裡的不忍與愛意稠疊：

“好，進入留侯遺境後，無論什麼危險，我們一起面對。”

“三哥，回蜀中後，我們能有自己的孩子嗎？”

“孩子？可是你我——”

“噗，我是說，收養。”

“當然。魏蜀吳連年征戰，流離失所的可憐人不計其數，小孩子失去父母，尤其難生存……”

“是呀，就像小馬，他又何嘗不是其中之一……”

兩人屹立風中，暢想着未來，直到管韬丁準瞿良傳出了動靜。

“那三個小子，我還得去交代交代。”楊繕暫時與玉兒分開。

玉兒回眸時，觑見了高崖另一側的顧栖。

好嘛，人老先生又擱一邊獨自美麗呢。

顧栖一夜未眠，剛才看到楊繕和玉兒恩愛兩不疑，他當然選擇了非禮勿視。

晨曦輕啟，攏他一層薄霧，教他周身微微地盈光。

偶爾淺漾的低咳，漣漪般散落，清寂的孤影，恍如是幻像。

“九爺——你……身體還能撐？”

“嫂子關心楊老三已夠累，别在為其他人費神。”

顧栖沖玉兒颔個首，提步離去。

同一時，小系統也正偷瞧自家宿主，暧昧地癡笑。

怎會有人生得這樣一副好皮囊？乍見歡喜，細品不厭。

我要是也能串個書裡的角色就好了～

系統想入非非，隻希望抛卻凡塵瑣事，靜靜看顧栖，天地悠長。

“宿主，我真的好期待。等你到了仙俠世界，咱們還繼續綁定好不好？嘤嘤，宿主求求你，任務成功後，一定要向穿書局申請讓我繼續為你服務呀。”

系統為顧栖淪陷，滿地打滾，但越是瞧他心越慌。

宿主美貌襲人，可是為什麼多了種音容宛在的驚悚感？

那張臉的顔色，怎麼瞅着已經跟普通人陰陽兩隔了？

實話說，顧栖能挺到現在，必須有賴對仙俠世界的憧憬。

朝霞滿天，勝利的曙光分明觸手可及。

什麼舊疾、什麼新傷，隻要裝作不在意，大約也就感受不到苦楚了。

不遠處，楊繕和仨小子的音浪入耳。

幾人霞光普照下赤誠的面孔，顧栖很想偷瞄上一眼，镌在心底成永恒。

想，不代表會做。

末了，他忍住了沒回眸，隻給系統發個超大号的笑臉，好像自己力能扛鼎。

清晨，司馬骜的大軍整裝待發。

管韬丁準瞿良三人重啟機關，壯觀的瀑布，再次飛流直下。

司馬骜拍手叫絕，大殺四方地沖上崖頂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