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商業新貴,也得在人群中排隊論資格。
就算二人坐下身高平齊,春迎也以一種以上往下的姿态,像打量商品那樣注視他片刻,才施舍道:“勉勉強強。”
二人好似完全不記得誰才是誰上司。
下了樓到地下車庫,時亭一照樣要繞到後座給大小姐開門。
隻是春迎依舊孜孜不倦地挑刺:“時總舍不得請個司機?”
她還沒見過哪個公司總裁會兢兢業業自己開車來上班的。
司機當然有。
時亭一摸着方向盤一頓。
隻不過在萌生出想送她的想法時,被他找了個借口打發回家了。
他不說話,沉默打火啟程。
隻是啞巴也會惹得大小姐不痛快。
“不會說話了?”
他低頭應下,從後視鏡裡偷偷看她的表情。
雖說她言語中俱是不耐煩,但面上并無不快之意。
比起挑刺,更像是不知如何言語時的拼湊。
他當然不會怪她的諷刺。
大小姐生來是被人捧着的,能得她另眼是榮幸。
隻是他不回話,春迎也失去了說話的興趣。
車中驟然恢複安靜時,時亭一猶豫半瞬,開口打破沉谧:“怎麼不留在巴黎工作?”
春迎的名聲在巴黎傳得開,想出價留住她的工作室比比皆是。她大可不必屈尊來國内一個名聲遠比不上國際上市公司的工作室挂名工作。
春迎出聲便嗆他:“你以為為了你?”
男人無聲搖頭。
春迎沒得到他的回答,冷哼一聲,三言兩語解釋:“更喜歡住家裡,怎麼了?”
時亭一這回從善如流:“國外的飯不好吃吧。”
“……”春迎蓦然頓住。
當然有這個原因在。
她向來挑嘴。
就算南和市以美食多出名,她也這不喜歡那不喜歡的。
更别提根本沒辦法吃習慣的西方食物。
隻瞄一眼她便覺得根本沒辦法下肚。
兩年巴黎留學生活,她全然雇了一個國内的阿姨做三餐。
隻是這個理由放在這裡,顯得自己太過矯情。
春迎被哽住,很快就又不願意搭理他了。
從後視鏡裡看,她面無表情,可實在有一種氣急敗壞的可愛感。
時亭一分出神看了片刻,也就沒再逗她,專心開車。
*
聚餐是在訂好的飯店。
飯店有個地下車庫,好歹是讓春迎下時亭一的車時沒有收到太多矚目。
她絲毫沒有點應該讓步先讓上司離開的自覺,下了車擡步就走,連個餘光都不留。
時亭一抿唇,無可奈何跟了上去。
隻是春迎走路帶風,察覺人跟在自己身後,越走越快。
頗有種要把人甩在十萬八千裡外的姿态。
但電梯間的速度不太給力。
就算她再着急,電子屏上的數字也隻是慢悠悠跳轉變化。
于是一雙尖頭皮鞋落在她腳邊。
春迎抱臂,看也不看。
她隻顧擡頭注視數字變化。
可眼前的金屬門反射出的人影太過矚目。
尤其是一紅一黑的顔色顯眼,饒是她不想注意,都不得不分點餘光落在上面。
金屬的反光并不清晰,再怎麼注視也隻能盯出兩個模糊的輪廓。
春迎穿上高跟鞋已有一米七幾,實在不算矮,但身邊的男人偏偏又比她高了近半個頭。
這麼望去,倒也算是俊男靓女,好一對才子佳人。
春迎盯了兩秒,又收回視線。
……她到底在意這個做什麼。
來不及揣測身邊男人如何想法,電梯門“叮”一聲應聲而開,春迎馬上擡步而走。
轉身按電梯鍵的時候,動作有一瞬猶豫。
……魏夢容根本沒跟她說在幾樓。
于是就在這猶豫期間,時亭一也跟了進來。
一隻手臂橫在她眼前,替她按下了“六樓”的按鍵。
青筋盤桓在手臂上,隻瞧一眼便知強健有力。
也不知這人什麼毛病,一上車便脫下了西裝外套,再慢條斯理地将裡面襯衫的袖子一點一點翻折至手肘處,又相當不矜持地松開領帶,解下了離脖頸最近的兩顆扣子。
——不守男德。
這是春迎從後視鏡裡瞄到他動作時的第一想法。
隻是好身材的男人,身為畫家的她見過隻多不少。
她興緻缺缺地盯着窗外打哈欠。
但這會兒,在頭頂白光的照耀下,竟顯得他那副模樣竟也有些姿色。
春迎的目光一時定住了。
直到男人調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才欲蓋彌彰地側過臉。
“喜歡?”
但這兩個字又不知戳到她哪裡的痛處,女人分個白眼給他,不應聲。
時亭一垂着眼睫仔細看她,直到把人盯得不耐地擡頭盯他,眼神示意他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時,他才緩緩道:
“我的意思是,你喜歡這樣的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