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會讓自己去送死嗎?
獨孤朝露心情低落的趴在林姜的背上,快要到金花鎮上時,才喃喃自語的開口:
“師尊不會這樣做的吧,師尊……怎麼會說出讓弟子送死這樣的話呢。”
她聽母親說過,也從書上看到過,人族修行者之間的師徒傳承,有時候是比父母血親還要更親密深厚的關系,身為師尊要對弟子愛護有加,身為弟子當然也要對師尊聽從敬重。
那不應該說是要對方去死,而是為對方赴死才是更常見的事情。
既然是這樣,她就完全不明白師尊為什麼會說出這種可怕的話了。
公冶慈聽到她小聲的抱怨,卻是不以為然的說道:
“你今天不就是差點就因為師尊的吩咐死掉麼。”
獨孤朝露歪頭想了想,還是很不理解的說:
“那是因為,我相信師尊這樣做,一定有師尊的道理,師尊一定不會讓我死掉的,師尊也确實是救活我了,不是嗎。”
這個答案,還真是出人意料的單純。
公冶慈也忍不住笑出聲來,看了她一眼,又搖了搖頭,收回目光,背手在後,散漫的說道:
“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的人品上,鬼王後裔這樣輕易相信别人可不行,你對師尊有太多盲目的信任,不過小孩子麼,可以有未知的盲從,等你再長大一些,你就會明白,師尊也不過是機緣巧合才成為你修行道上的引路之人,除此之外,和其他人沒任何差别,或許——”
公冶慈頓了一下,才眯了眯眼,意味深長的說:
“或許,等你什麼時候敢對師尊提出質疑,或者拔劍相向,就證明你到了可以出師,回去鬼域的時候了。”
公冶慈雖然“認命”來做這些小崽子的師尊,可他卻不需要對他言聽計,沒一點自己想法的弟子。
如果是這樣的話,幹脆養幾個人偶不是更好,甚至連外貌形态也能捏造自己心儀的樣子,何必大費周章收這些各有弱點的小崽子為徒呢,就是因為活人有自己的意識,可以有無數種選擇,出現無數種不同的未來。
公冶慈很樂意看到旁人做出在他預想之外的選擇,這樣才有趣味,不是麼。
再說,天下修行者多如泥沙,收徒之人更是層出不窮,公冶慈可不覺得師尊是什麼很了不起不可冒犯的稱謂。
但他的想法做法,向來也不容于世。
正如他剛才說的話,他自己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幾個弟子心中卻翻起了波濤。
出師的要求竟然是對師尊拔劍相向麼。
——獨孤朝露仍是覺得這是一種無法理解的想法,也想象不到自己怎麼會對師尊拔劍,林姜在一瞬間的心虛之後,卻又生出一種無法分辨的激動,如果他真有能夠對師尊動手的一天,那豈不是說,他的修為也能和師尊一樣高深麼。
白漸月麼,則是意外居多——林姜與獨孤朝露這兩個人,都不知道如今人間界普遍的師徒傳承是怎樣的存在,可白漸月卻是名門弟子,他無比清楚的了解,如今的人間界,至少那些一流的名門世家,是沒有一家會告訴弟子,可以質疑師尊的。
名門世家代代傳承的,是對宗門的絕對擁護,是對師尊的絕對服從,若對宗門安排,師尊命令有什麼異議,甚至妄圖脫離宗門師承,無論原因是什麼,結果都是弟子要背負起來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罪名,宗門和師尊可不會有一點錯。
所以說,師尊今天說的話,可真是太過離經叛道的言論了,若叫那些名門世家的老古闆們聽到,大概會吓死吧。
白漸月擡頭,看着前方那道潇灑飄逸的身影,心中卻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松快了。
***
說話之間,幾人已經到了金花鎮上。
帶着兩個蛇首先一步來到的錦玹绮,此刻已經被數不清的民衆圍觀起來。
贊揚,敬佩,與崇拜的聲音不絕于耳,隻是他的表情頗有些無所适從的尴尬,面對這些并不屬于他的溢美之詞,他并不能很坦然的接受
那幾乎是度日如年的等待,錦玹绮數不清多少次朝着山林的方向看去,終于看到師尊等人的身影後,才長舒一口氣,好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樣,拼命的朝着他們招手,又将已經解釋很多遍的話重新說一遍。
“那邊就是我的師尊和其他幾位師弟師妹了,此行斬殺蛇首,全賴師尊籌謀,以及諸位師弟師妹的共同努力,才能成功完成委托。”
随着他的指引,圍觀民衆的目光齊齊朝着公冶慈等人看去。
公冶慈本人一塵不染,散漫的踱步走來,就好像隻是去山林中踏景歸來。
但幾個弟子卻顯得有些狼狽了,衣衫上的血污都還殘留,若不是中途碰到一汪清泉,幾人洗了臉,白漸月又換了一條新的白紗覆眼,那就是更慘烈的狀況了。
不過,這幅模樣,卻也很讓金花鎮的民衆們相信,這些少年人确實是經曆了一場慘烈的鬥争。
于是人群又都帶着敬佩感激的目光看着他們,為他們讓開一條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