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二丫,等我起來給你放貓糧。”何時雨有些艱難地扶着旁邊的櫃子坐起來,餘光瞥見角落裡熟悉的物件,頓了頓。
是上次周其野用過的雲南白藥。
當時的場面太過混亂,何時雨隻記得周其野紅腫的後背,以及,他抓着她的手上藥時,低垂着的眼睛。
她又想起今天換座位時,周其野漆黑的瞳孔,和被自己放在他桌膛裡的,包着小熊盒子的小蛋糕。
心髒像纏着一根細線,鋸子般來回拉扯,不很疼,但磨的人難受,直把心髒磨出一道淺坑。
雙腿踩電線的馬賽克麻感終于消散,何時雨跺了跺腳,彎腰把藥瓶撿起來。
二丫的小食碗裝滿時,書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何時雨冥冥中有種預感,但轉念又覺得自己自作多情的好笑。
把碗推給二丫,她拉開椅子坐下。
二丫拿頭蹭她的手,何時雨輕撓它的下巴和頭頂,聽它發出舒服的“呼噜”聲,看它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何時雨的心微微平靜,她把窗戶開了條縫,擰開台燈,抽出書包裡的卷子平鋪在桌面。
風把半掩的窗簾吹起來,昏黃的燈光下她的頭發吹起幾縷,胸腔也像是被吹開了一個孔。
何時雨打了一個冷顫。
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去看那條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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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做賊去了?”
甄巧看着從早上來了就一直趴在桌上的人,圓咚咚的後腦勺正對着她。
何時雨睡得迷迷糊糊,今天早上起來她就感覺有點不對勁。
腦袋像被大鐵錘掄了,太陽穴一跳一跳地漲着疼,渾身上下像是被拆開又重新組裝上,從骨頭縫裡泛着酸。
昨晚她沒回房間,直接在一樓店裡的桌子上趴着睡的,窗戶開了一晚上,早上起來從桌子到人都是一片冰涼,南極川掉下來的冰塊似的。
她換了個方向趴着,泛着潮紅的臉正對着甄巧。
甄巧:!!!
甄巧手背貼上她腦門,霎時被滾燙的溫度吓了個仰倒。
“小雨!何時雨!發燒了啊!快起來我帶你去醫務室!”、
何時雨感覺自己耳膜外面像是套了一層保鮮膜,導緻她聽甄巧說話總是像隔着什麼,模模糊糊的,難受得很。
“...什麼?”
一出聲兩個人都吓了一跳,嗓子比連唱六個小時的KTV後去吃爆辣火鍋還要啞,甚至第一個字都沒能成功發音。
都不能說是沙啞,直接就是嘶啞。
“我說你發燒了,自己沒感覺嗎?”甄巧歎了口氣,拿紙幫她擦了擦額頭冒出的虛汗,接着就要扶她起來去醫務室。
“甄巧,”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周其野敲了敲甄巧的桌角,“岑老師叫你去一趟辦公室。”
“啊?你幫我跟老班說一聲行不,何時雨發...”
“你去吧,”何時雨打斷了她的話,“我自己去就行。”
甄巧不放心,何時雨一向是小病扛大病睡,對自己的身體從來不在意,她相信要不是剛才她發現了,何時雨能一直睡到晚上放學然後回家吃粒止痛藥。
“我陪她去吧。”
周其野突然開口。
“那行——”“不用。”
何時雨抿了抿嘴,又重申:“不用。誰也不用陪,我自己能去。”
她從頭到尾沒有看周其野一眼。
甄巧不知道她這又是鬧得哪一出,看看她再看看他,有些猶豫。
“甄巧,你怎麼還沒去辦公室?燕子催了。”
抱着作業的數學課代表沒發現這邊的暗流湧動,看甄巧還立在原地,喊道。
“馬上!”
甄巧下了決定,囑咐周其野趕緊帶她去醫務室,和幼兒園老師對接的子涵媽似的,注意事項林林總總列了一大堆。
“從樓裡的樓梯走啊,别去外面吹風,到那給她接杯熱水,醫生的注意事項麻煩幫她聽一下,她總不在意......”
“母後快停嘴吧,你再不去一會兒燕子殺過來了。”
何時雨最終還是由周其野攙扶着走了。
一開始她肯定是嚴詞拒絕和周其野的任何肢體接觸,但當她站起來發現自己腿軟得像面條并且差點一腦袋栽人家懷裡時,何時雨認命了。
攙着就攙着呗,又少不了一塊肉。
她在心裡安慰自己。
醫務室在一樓的最角落,距離不算近。
兩人之間的距離有些太近了,但何時雨腦袋暈得像有一百個小人在她眼前跳舞,根本無暇顧及這些細枝末節,隻隐隐約約能聞見旁邊那人身上幹淨又熟悉的皂香。
“先量一下溫度,五分鐘以後拿出來。”
周其野先一步拿起體溫計舉起來看了一眼,退了半步側身使勁甩了幾下,遞給何時雨:
“量吧,我給你看着時間。”
何時雨盡力忽略掉心裡異樣的感覺,避開周其野的視線,垂眼接過,道謝:“麻煩了。你回去吧,馬上上課了。”
醫務室的窗戶開着,初秋的風已經有些涼意,何時雨打了個顫,腦袋愈發昏沉。
周其野沒接話,他轉身把窗戶關上,而後脫下校服外套披在何時雨身上:“什麼時候回去我說了算。”
一杯冒着熱氣的水放在了她面前。
熱氣氤氲間,何時雨終于擡眼對上他的視線。
她後知後覺感受到周其野寬厚的手掌撫在她額頭。
“你什麼時候退燒我什麼時候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