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後,那隻橘貓滾至她身前,她蹲下身,敷衍地揉了揉貓貓頭,接着,來到江北塵床前。
太醫囑咐幾句後,告辭離開。
“太子殿下。”
看到她來,江北塵趕忙直起了身子。
還未等他開口,陸允慈便猜到了他要問什麼,索性直接回答:“因為想見殿下,僅此而已,未料到殿下傷得這樣嚴重。”
一呼一吸間,她眼眸很快染上了愁緒。
江北塵的心微微一顫,雪中炭,勝過世間無數。
“留得青山在,來日方長,太子殿下該好好休息才是。”
!
“你怎麼知道?”江北塵詫異。
“太子殿下身居萬人之上一人之下,誰能把太子殿下傷成這樣,不言而喻。”
話音剛落,便有太監将剛煎好的藥送上來。
陸允慈自然接過,“我來吧。”
良藥苦口,剛舀一勺吹了吹,她不可避免眉頭輕皺。這藥,濃郁到化不開的苦味。
她主動傾身,将勺子遞于江北塵唇邊。
“我一早便說過,我會與太子殿下站在同一邊,為太子殿下排憂解難,不知太子殿下今後能否信我?”
見他遲遲不答,她冷哼一聲,方才眼底所有的柔情蜜意瞬間消失殆盡。
“怎麼,事到如今,太子殿下還是不肯信我?”
“既如此,我送太子殿下一份大禮,如何?”
......
陸允慈離開時,橘貓酣睡着,香爐裡的煙,燃盡了。
幾日後,早朝。
“啟禀陛下,兒臣有要事相奏。”
“何事?”身居龍椅之上的江潮不怒自威。
“兒臣要彈劾将軍潭鎮。”
話音剛落,四下嘩然。
潭家戰功赫赫,曾為改朝換代立下汗馬功勞。這些年來,潭鎮更是金衣鐵馬征戰沙場,開疆拓土安撫邊鎮,美名遠揚。
江潮對潭家亦是賞賜不斷。
“你既要彈劾,且說明白潭鎮犯了何等過錯。”
“自平定西北後,潭鎮居功自傲,嚣張跋扈,藐視皇權,多次稱病請辭不面見皇上謝恩,此乃其一;”
“在京期間,潭鎮招攬大權,結黨營私作威作福,所提拔之人,皆為遠近親朋,行為失當,此乃其二;”
“除此之外,琉璃宴那日,兒臣中途離席,途經夢章台時,聽到狄族二位使者竊竊私語,似是在密謀,兒臣藏于暗處,停留片刻,竟聽到了潭鎮二字。”
“衆所周知,潭鎮當年為我朝擊殺戎族之時,曾與已平定的狄族聯手。”
“兒臣愈想愈覺得不妥,但因無确鑿證據,因此不敢擅自驚動父皇。”
“琉璃宴後,兒臣暗中派人調查此事,終于在昨日,攔截了潭鎮與狄族來往之書信,經兒臣查看後,斷定潭鎮他勾結狄族,有謀逆之心!”
嘩然聲愈發大了。
潭鎮素來目中無人,居高自傲的個性引得不少朝中重臣非議,朝堂之上,樹敵衆多。如今證據确鑿被彈劾,不可能會有人冒着殺頭的風險為其說話。
“那些現在書信在哪?”
“在兒臣宮中,昨夜剛到,早朝後,兒臣會親自面見父皇,為父皇呈上。”
投其所好這四字,是她親自對他說的。
潭鎮功高震主卻不知收斂自省,江潮對其早有戒心,但一直未有恰當之時機将其處之後快。
那日的密謀,是陸允慈離開永和居時途經夢章台無意間聽到的。既然江北塵能得知潭越之情形,想必他早已在潭府上下安插眼線,隻是一直沒有找準切口,調查自然無處下手。
草船已然借來箭,她索性就做那東風。
下午,江北塵從養心殿出來後,快步朝着瑤光閣的方向奔去。
——想見她。
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頭。
院内寂寥,隻有零零星星幾個人。杭影餐後午休,他直接破門入偏殿。殿中人猛地一驚,然而在看到他之後,神情并未發生大的變化。他快步走上前,将她緊緊抱入懷中,一廂情願。
陸允慈并未回應,不動聲色地任他抱着,片刻後輕聲問道:“皇上怎麼處置潭鎮的?”
“反叛謀逆罪,将其賜死,府上成年男子亦賜死,其餘人等流放。父皇稱贊我明察秋毫,辦事得力。”
陸允慈淡淡地笑了,江潮以謀逆上位,生性多疑,怕是早就對潭鎮恨之入骨,江北塵此舉,正合江潮之意。
“皇上現在貴為九五之尊,一味忤逆他于你而言毫無利處,倒不如暫且虛與委蛇,待你強大之時,建立新的規則。那時,殿下才是衡量一切是非對錯的标準。”
江北塵這才醒悟自己那日與江潮對峙是何等欠思量之舉。
隻要讓眼前之人徹底信任她,堅信她所有計策皆是為了他好,那麼事情便會按照她的計劃發展。
陸允慈暗暗思忖,看向江北塵的眼神,愈發清明。
這時,沸騰聲響起,煮了這麼久,茶水燒開了。
“太子殿下,若無他事,請你離開吧。”
“......”
“好。”
江北塵眼底有一瞬的落寞,奈何她已下了“逐客令”。
然而剛走至偏殿門前,她忽而将她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