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隊伍驟停,桑晚唇瓣微張,像是受驚,畫面不斷和那日宮門外的襲擊重合。
不同的是,那日箭矢都沖着周皇後,而今日,是她所乘的銮駕。
場面聽起來更加混亂,也十分洶湧。
蕭衍之掀開她放下的床紗,大力将人圈在懷裡。
一遍遍在女孩耳邊重複着:“别怕。”
帝王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擲地有聲。
桑晚蜷縮在高大的身形裡,閉着眼睛,眼皮微顫,想起周皇後慘死的模樣,生怕自己的性命也交代在這了。
錦書窩在角落不敢亂動,心撲通直跳。
元德清則守在門角,看起來鎮靜許多。
周遭亂哄哄的,桑晚都忘了自己小腹還痛着,額角出了些許冷汗。
車架外全是箭雨和鐵器碰撞的聲音,還有打殺聲。
見她雙唇緊抿,帝王寬慰道:“朕的護衛都是萬裡挑一,不會有事。”
桑晚沉默着沒有出聲,眼前是蕭衍之的玄色衣袍,獨屬于帝王的熏香萦繞在鼻息。
竟莫名讓她感到安心。
她僵硬地維持這個姿勢沒敢亂動,約莫一炷香後,外頭聲響漸弱。
柯沭跪在銮駕外:“啟禀陛下,亂軍已反殺,皆為死士,沒有活口。”
她這才從帝王懷裡探出半張臉,仰頭問:“他們是來殺您的嗎?”
蕭衍之點頭。
帝王示意元德清讓柯沭進來,擡手放下卧榻的床紗,遮住懷裡受驚的桑晚。
在帝王還未結束太後垂簾聽政的局面前,柯沭負責的龍影衛一直在暗處活動,暗樁遍布各國,現在龍影衛依舊掌管各路情報網,隻是柯沭,不用身在暗處了。
他進來微微一愣,隻在靠近門角的位置回話。
“死士雖為南國裝扮,但并非周氏所派,這半月周家死士臣見過無數,衣着大不相同。”
桑晚驚魂未定,聽柯沭所言,方才刺殺皇帝的人,竟然不是桑烨?
帝王松開她,“沒事了,可還怕着?”
桑晚搖頭,主動向後靠坐了些,退出帝王臂彎,疑惑道:“不是太子嗎?”
“不是。”蕭衍之将湯婆子放到桑晚小腹,替她掖好被角才離開卧榻:“就算是他,阿晚也不要多想,皆與你無關。”
柯沭:“臣已派人去追查,銮駕并未受損,受驚馬匹已換掉,不影響行軍。”
蕭衍之點頭,“還有多久離開南國屬地?”
帝王在案幾旁坐下,單手推開窗扇。
外面涼風徐徐,一片狼藉,滿地箭矢。
“大概夜幕降臨前,能到大晉南蜀邊沿的驿館。”
元德清已經斟上茶水,小心放在蕭衍之手旁,聽帝王念叨了句:“宮裡那位坐不住了……”
柯沭蹙眉思索片刻:“陛下的意思是,太後?”
蕭衍之冷笑:“銮駕在南國境地遭遇刺殺,嫁禍給旁人再簡單不過,是誰看了都會往潛逃的南國太子身上想。”
柯沭疑問:“可明知無法真的刺殺您,何故還要大費周章搞這一出?”
“無非是想告訴朕,她的手,足以伸到南邊來。”蕭衍之看着窗外,眼底陰狠一瞬,“行軍返京,濱州和江州隻能二選一走。”
提及江州,柯沭瞬間恍然大悟。
陛下生母姜嫔,便是江州知府的女兒,當年江州洪災,先帝撥款赈災,沒多久便被彈劾貪污,證據擺在了明面。
先帝派去欽差羁押查案,回來途中失火,燒了半個莊子,扣押下的知府一家皆命喪大火。
又因證據确鑿,先帝終究判了貪墨,流放三族。
但剛經曆過洪災的地方,又怎會起那樣大的烈火,以至于燒了落腳的半個村落。
姜嫔自幼養在深閨,也知父親不是貪污之人,一心為民。
大抵阻礙了誰的錢路,才被扣上這樣大的一頂帽子,即使舉家皆已喪命,仍跪在禦前求先帝徹查平冤。
卻被以後宮不得參政為由,降了位份,連皇子都不能養在身邊。
太後當時還是皇後,施以援手,回了先帝,将蕭衍之過養在膝下。
隻是沒多久,姜嫔便自盡在宮中了……
柯沭:“太後是怕您去江州?”
蕭衍之收起眼底鋒芒,呷了口茶水:“繼續前行,傳朕旨意,走濱州官道返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