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郁長身玉立在淩歌的身後,他的聲音總是特别,像潤喉的綠茶般清潤,淩歌一聽便知。
當決心棄過往,抛往事之後,人往往對于過去是處之淡然的。淩歌不會去質問柏郁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正如對方沒有提及她離開京都一樣。
往事真的随風飄散了。淩歌也沒介意,而是轉頭跟那位算命先生點頭道:“那就請先生幫我算算吧。”
他問了淩歌的出生年月以及家庭住址,又翻開了一本皺巴巴的書籍,上面是毛筆謄錄的正楷,密密麻麻看得人眼花。
淩歌和柏郁一同等了好幾分鐘,最後聽見那位自稱“大師”的算命人故作高深道:
“正緣就是眼前人啊。”
“小姑娘,你信我,這位先生就是你命裡的正緣,不信你二十年後再來找我,看看我說的對不對,我從來不砸自己的招牌。”
淩歌漫不經心掃一眼柏郁,對方早就忍俊不禁,故意背過身去,彎了脊背。
“騙子。”
淩歌頓覺自己被戲耍了,撂下一句話後當場走人,沒給柏郁辯駁的機會。
“欸!”
“小姑娘!你還沒付錢呢!!”
淩歌沒回頭,臉色因為剛才一番話而紅暈起來,她知道柏郁最愛逗她玩,一定就是他合夥那個人在騙自己!
她越想越氣,怎麼可能回頭。
柏郁忙着追人,也沒時間問算命的具體價格,他隻匆忙掃了二維碼,打了個算十次命都足夠的數目,結束了這場些許荒誕的戲劇。
“淩歌。”
“淩歌,你别走那麼快。”
柏郁朝她跑來。
“平時也沒見你那麼能運動,怎麼現在一見到我就跟踩了風火輪似的。”柏郁很快追上來,擋在她的面前揶揄她。
下午三點,驕陽正當日頭上,樹影遮蓋兩人的身姿,一點點的陰翳從上面打下來,街上依舊人流不斷,可淩歌卻覺得周遭像是靜了音。
聲絕之處,她被那人牽起手,如印象中第一次見面時那樣,他遞來一隻寬厚有力的大掌。
“這麼欺負小姑娘就有點不夠意思了吧。”
隻有柏郁有能力和那群勢利眼叫嚣并且願意做這種事,後來淩歌問他是不是天生善良。
柏郁敲她腦袋說她蠢,“從來就沒有什麼天生善良,隻是注意到你了。”
淩歌一直都不願意忘記那一瞬間,以及,此時此刻。
柏郁牽起她的手,回想起剛剛的片段就忍不住發笑,他低頭問,“生氣了嗎?”
淩歌回答不了。
“傷好了嗎?”
“本來就沒什麼大事。”
心裡的這塊大石頭總算落了下來,看見柏郁這樣安然無恙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淩歌安心地異于往常。
走到盡頭,願望已經變成最簡單的平安健康,淩歌甚至跟他置不了氣,她嗔怪不得、埋怨不了,壓着嗓子問:“來玩嗎?”
柏郁沒有否認,“最近難得空閑,過來看看。”
兩人都心知肚明,但話在心中卻實在難開,淩歌抽出自己的雙手,有些釋然道:“帶你逛逛?”
其實淩歌不是第一次來,以前小的時候班級裡組織春遊來過這個地方,那個時候的浮陵還沒有經過包裝,大部分原住民就是靠着一門小手藝過活的粗俗老百姓,質樸良善,哪裡像近幾年到處都是騙子的身影。
兩人并排走在舊街上,石闆路很擱腳,淩歌走兩步就不舒服,她穿着高跟的靴子,十分磨腳。
柏郁見她走路姿勢不對,好心地找到一家咖啡店。兩人心照不宣走進去,終于坐上了軟榻。
咖啡店裝修風格獨樹一幟,有點像雲南古鎮上的小酒館,有一套較為完整的樂器設備,播放着草東新出的專輯,主場在聲嘶力竭,但音量很小,不算太吵。
柏郁問淩歌喝什麼,她就要了杯果汁,柏郁也和她一樣要了杯常溫的百香果汁。
淩歌知道柏郁這人很挑剔,一般的非手磨咖啡他根本不會喝,為此淩歌特意請教過柏郁,送人咖啡豆該怎麼選。
那人講起這個便可高談闊論,“豆子偏貴但風格呈現很棒,整個體驗能有一個清晰的具象”,柏郁會給淩歌親自挑選禮物,在她的能力範圍之内,又足以打動人心。
淩歌不明白柏郁為什麼會對這些如此了解,直到有天他們一起在家裡休息,意外聽到柏郁接到一個國外的電話。
用的意大利語交流,淩歌一個字也聽不懂。問過才知道是莊園那邊打來的電話,問柏郁今年需要多少豆子,空運過來。那個時候的淩歌才知道,柏郁幾乎每年暑假都會去自家莊園玩,父母的意思是叫他體驗生活,可他過去更多的就是吃喝玩樂,還沒成年就有了自己的車庫,更不必說那些馬術高爾夫了。
那都是從小學、從小玩。
這樣的人,出生便擁有拿錢砸死人的資本,怎麼可能拘泥在一個女人身上。淩歌越想越覺得早日逃脫,是脫離苦海。
“淩歌?”
柏郁出聲叫她,她茫然無措地點點頭。近段時間來,注意力越來越不集中,這也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她将杯中的果汁一飲而盡,緩解自己剛剛出神的尴尬,而後聽到柏郁說:
“等會兒一起吃個飯?”
邀約就是這樣循序漸進的,淩歌一開始沒拒絕,後面就都拒絕不了。兩人在咖啡店沒坐多久準備轉戰到一家特色烤肉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