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說你,這回來也不跟我和你爸說一聲,我們什麼也沒準備。”
淩歌确實沒有跟他們打招呼,飛機抵達平川後才打的電話過去,葉芝一開始還以為淩歌是在開玩笑。
結果傍晚在超市門口确實看見了自己的女兒。
淩歌畢業後直接留在了京都,算下來有快一年沒回平川了。葉芝又驚又喜,抱着淩歌不松手。
“好了好了,媽,我回來了。”
“這次回來,我就不走了。”
淩歌向葉芝耐心解釋道。
做母親的不管子女在外成不成器,回到家最先關注的還是身體,葉芝有些心疼地說:“一看你在外面就沒好好吃飯,臉瘦了一圈,身上也是。”
淩歌是很标準的鵝蛋臉,十八歲更為年輕的時候還有一些珠圓玉潤的富态美,這兩年變得越來越瘦、骨骼感凸顯出來,偏向清冷美人那一卦的了。
“我有好好吃飯啊,這不,外面的飯沒家裡香嘛。”淩歌沒臉沒皮地道。
“那今晚媽給你做麻辣香鍋,外面可比不得。”
淩歌笑着說好。
冬天黑的早,時鐘剛指向六點時天空就全被黑色占據,陰冷的空氣讓人郁結,這就是平川的冬,冷、難捱、從不下雪。
“我記得上次下雪,該是我小時候吧?”
葉芝點點頭,“那個時候你剛剛上小學呢,生平頭一次見雪,拉着我和你爸就要出去堆雪人,還沒堆起來一顆頭就化了。”
母女倆同時歡笑起來,一想起小時候那些事情,還真是印證了那句:人越活越不快樂。
“我怎麼沒看見我爸?”
淩季青和葉芝兩夫妻共同經營這家超市大半輩子,守着這塊地皮,看着人來人往,雖說沒有大富大貴,但真正的吃穿用度完全不愁。真正有壓力是最近幾年:淩歌上大學,經濟形勢日趨下降,本來擴修門面花了一大筆錢,又被淩季青倒騰更是難以維系。
淩季青早就有出去闖蕩的想法了,隻不過淩歌不許。
她說什麼都不許,那個時候淩歌剛剛上大學,父母來電話時捕風捉影提過幾次,可淩歌都表示否定。一是淩季青本來讀書少,她怕他吃虧;二是他年紀慢慢大了,淩歌認為繼續守好那個小地方就足夠。
可萬萬沒想到,淩季青還是沒聽進去女兒的話。
眼見着遮掩不過去,葉芝向淩歌坦白:“淩季青今年和老同學搞了塊地皮,這兩年平川不是大擴建嘛,高中同學喊他去投資一番。”
淩歌聽完,當場不淡定了,“不是叫你們别多摻和這些嗎?”
“高中同學?是那個張叔吧。上次來我們家吃飯的時候我就跟你們提醒過了,那個人心術不正的,雖然我還沒出過社會,但他那種白手起家,搞的人前風光的混混能有什麼好果子留着給你們吃?”
葉芝不懂,更不明白淩歌為什麼會懂。
“他以前從來不跟我們家來往,還不是看到近幾年門店做大了才趕過來重新和你們聯絡,你以為呢?”
“反正現在淩季青已經跟他合夥幹了。投資的也不多,就我們老家縣城裡的一排新開發的商業房。”
淩歌無言以對。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回來就别想爸媽的事了,先好好玩幾天,然後再說其他的事。”
淩歌問淩季青多久回來。
葉芝:“他監工,估計還要兩三個小時。”
事已至此,淩歌再說什麼也于事無補,她明白父母的無奈與苦心,錢也是他們自己賺的錢,她無權操控。
“我們先回去,還沒跟他說你回來了呢,晚上回來給他一個驚喜。”葉芝的笑容就沒停過,眼見女兒出落得越來越水靈,哪個當媽的不開心。
她今天提前出了超市,特意和淩歌跑到菜市場去買新鮮的食材。
這幾年平川的變化翻天覆地,城管越來越嚴,說是要建設什麼綠色文明城市,放到全國去評比。
“上頭一聲令下說要整改,苦了的還是老百姓。”葉芝感慨。
“不是說整改不對,隻是有些方式方法實在太過偏激了。以前這裡好多小攤小販什麼的,都是農村人來賣自己種的糧食,現在全沒了,也不知道他們怎麼辦。”
淩歌很久沒進過這麼有煙火氣的地方了,空氣中彌漫着五花八門的味道,身影重重疊疊不斷地流轉,嘈雜的聲音驚擾得樹上鳥撲飛,淩歌以前沒在意過這種場景,直到今天她才恍惚:她是這樣生活的人。
而柏郁不是。
她甚至無法想象,柏郁如果出現在這種場景之下會是怎樣。他是會笑還是會皺眉?他會不會覺得讨價還價的大媽很市儈,還是會對低到離譜的青菜白菜感到鄙夷,又或者,他會因此心生出憐憫?
淩歌無法想象,這場景簡直比鬼片還要詭異,比驚悚片還要驚悚。
“淩歌,你怎麼了?”
葉芝打斷了淩歌胡亂的思緒,兩人繼而蹲下身來細細挑選。
*
“紅燒排骨、粉絲湯、幹鍋蝦,淩歌,全是你愛吃的。”
兩個小時不到,葉芝将三盤大菜全端上桌。她前前後後忙碌地井井有條,連淩歌打雜的機會都不給。
“廚房不用你,你來這兒反而礙事,去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