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歌，你理解我一下。”

“我說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電話被挂斷，淩歌才真正的清醒下來。從得知消息的頓挫到接受現實以及現在的打算。短短幾小時内，她要替自己做決定，要決定肚子裡的一個生命生死與否，這要決定的東西又沉又重。

她置若罔聞地哭泣起來。從來都不懂為什麼。

憑什麼有人的幸福唾手可得，有人連生存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摔倒了，爬不起來的那種。

她一直都屬于後者。一直以來，不僅沒能力操控自己的幸福，連不依附他人的活着都很難。

淩歌從這一刻就認清了柏郁。他從出生起就站在了很高的地方，淩歌經曆十幾年的努力才有幸得見對方，怎敢奢望與之攜手，共度一生？

笑話。

這次危機解除之後，淩歌請了五天的假期。原本人事部的那邊是不批準的，雖然原話沒說，但大抵意思是：

一個實習生哪有資格請這麼長的假期？淩歌根本不配擁有，敢請這麼長假，是不想轉正了嗎？

雖然明面上肯定不會這麼說，但潛台詞淩歌感知到了。她不肯和人事部那邊解釋真正原因，最後兩人就差吵起來，淩歌還算體面，說工作可以遠程做，之後也會補，但實在有急事。

成年人嘛，誰沒有個難言之隐。

下面的好幾個人都過來勸，最後連胖哥和文蒙都出馬了，這假條才算真正到手，不過淩歌這個月的工資也算是扣得差不多了。

她倒是無所謂，這筆錢也不該她出。

自從那天過後，淩歌再沒有和柏郁通過電話，對方也沒打過來，隻是在微信上問淩歌，問她多久去醫院。

淩歌沒說具體，回了他個模棱兩可的時間。之後便再沒交流了。

張笑走了，謝久瑩和侯琳曼一個進了私企，一個進了大廠，忙碌的程度其實和淩歌不相上下，淩歌當然不好打擾她們。

她一開始便打算一個人去的，但柏郁還是來了。

淩歌不清楚柏郁為什麼會知道她今天要來醫院，但他就是很及時地來了，這讓淩歌有些驚訝，以及……不知所措。

對方鬓發稍亂，眼睑下方耷拉出淡淡的青色，臉色偏白，神情不是很從容。呼吸亂，心跳亂，柏郁跑着來的。

淩歌和他長久地對望着，對方朝她跑過來，伸出寬厚的雙手迎接她。淩歌很久沒有看見柏郁這樣了。

“不是叫你不用來嗎？”

柏郁抱得很緊，像是要把對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怎麼可能？淩歌你以後别說這種玩笑話，我會害怕。”

醫院門口熙熙攘攘的，柏郁覺得不急于一時，反正又都偷偷跑回京都了，他再怎麼掩飾行不通，這回他反而先問起淩歌：“你想好了嗎？就敢一個人跑來醫院。”

淩歌愣了愣，仰頭：“想好什麼了？”

“孩子的事。”

柏郁最近真的憔悴了不少，往日裡見他的時候眼裡沒那麼多紅血絲。

淩歌沉默。

柏郁把她抱在懷裡，繼續說：“那天是我的問題，我當時也是情急才和你權衡利弊，但這件事情本身來講，隻能你自己做選擇。”

“你什麼意思。”

柏郁的意思很明了了：“我是說，我說的再多都是屁話，隻有你能決定這個生命的去留。但我希望，你多為我們考慮一下。”

他語重心長，淩歌從來沒見柏郁這麼正經過，“我這邊家裡的情況很複雜，我媽一直企圖左右我的想法，從我回德國以來就不得不和她周旋，最近她又突然生病了，情況很嚴重，我知道她也想用這件事情來逼我。我......”

淩歌的眼神冷了下來，“你要什麼？”

“我不得不去按照她的想法。”

“你是該。”

柏郁重重地歎了口氣，“淩歌，對不起。我現在很難對這個孩子盡到父親的責任，這對他來說也是并不公平的。”

淩歌突然掙脫柏郁的懷抱，眼泛淚光地看着對方：“柏郁，說什麼由我決定，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想要！”

“......”

“是我不敢要。”

淩歌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起來，她也沒想到柏郁說話居然是如此直白。哪怕他一直騙她，甜言蜜語哄着她，她都會認命地把胎給打了，但柏郁居然這麼直接了當地承認了他的懦弱。

這對淩歌來說是緻命一擊。

“好啊，你不敢。那我祝你以後斷子絕孫。”

“淩歌，你清醒一點。”

“要我清醒？柏郁，如果我夠清醒，根本就不會和你走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