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醫院急診人不是很多,除了淩歌這個自己打車來的以外,就剩下一個用救護車搭過來的醉鬼。
醫院裡的護士們估摸着他應該患有什麼精神類疾病,像頭豬一樣狂吠,怎麼也按不住。
這邊淩歌看見這個場景還感覺挺吓人的,但好在善良的護士安慰了她,“别擔心,這種場景我們見多了,待會兒擡走就行了。”
淩歌慘白的嘴唇浮現不出一點血色,抿緊了,點點唇。
根據醫生的情況來講,淩歌這種情況不排除是懷孕,随後她被拉着去做了個b超。
淩歌其實從沒往那方面想過,這段時間實在是太忙,她竟然忘記自己已經有一個半月沒來姨媽,這都是其次的,畢竟她經期不準是常有的事,焦慮起來了往往都會受點影響,所以她也沒在意。
直到醫生問起她來,她才察覺事情似乎不那麼對勁。
手機早就點到了那個聯系人界面,但淩歌卻遲遲按不下去。
萬一呢?萬一隻是一場烏龍呢?
然而結果出來的時候淩歌差點一個踉跄摔倒在地。
的的确确是懷孕了,孕五周,還在初期。
醫生看見淩歌狀态不是很好,也隻能歎氣:“回去好好考慮一下吧,趁現在時間還來得及,盡早做決定。”
淩歌如鲠在喉,将把報告單疊了又疊,最後把它安安穩穩地揣在了兜裡。
她朝好心的醫生護士們嗯了聲,随後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醫院,進入這漫長的夜。
電話最終還是撥通了,因為淩歌真的不知道到該怎麼辦了,明明每次都有好好做措施,但還是來了這個意外,她隻清楚一點——
柏郁和自己,現在都無法承擔起這個生命。
生命誕生的代價太沉重了,不隻是金錢上的耗費,更多的是時間、精力,這些他們兩人一個也給不起。
嘟聲響起十幾秒後,對方按下接聽鍵,聲音慵懶,像是剛在睡眠中,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喂?”
淩歌不答。
“喂?”
她還是沉默。
“淩歌?”
江上突然送來一陣冷風,淩晨的大街寂寥無人,除了幾個聲色場所仍在徹夜狂歡以外,再沒有别的聲音了。淩歌像是下定決心般,說出了真相:
“柏郁……”
“我可能……懷孕了。”
“懷孕?”
“嗯。”
“淩歌你怕不是喝醉了。”
連柏郁自己也不肯相信,因為他們真的有每次都認真做措施,對于這樣的結果,他現在也無法認同。
然而對方卻給他當頭一棒,“這是真的,檢查報告就在我手裡。”
這之後的電話裡,兩人足足沉默了一分鐘,淩歌不是聽憑對方發落的主,她隻是像借此探尋一下柏郁的态度,她知道結果會是怎樣,但她也想知道,柏郁怎麼想,這很重要。
終于在長達一分鐘的沉默之後,對方肯開口了,恢複往日的冷靜。
“淩歌,你知道我們現在的狀況。”
她突然覺得好笑,“我們什麼狀況啊?”
柏郁冷靜地和她分析一番:“你現在剛剛進入理想的公司實習,如果被任何一個公司的人知道了,你都絕對不可能轉正,這就是現實。你有辦法為了這個還沒成型的孩子放棄自己的事業嗎?而我現在家裡亂成一鍋粥,大概率也不能時時刻刻守在你身邊,這就是事實,我媽最近生了病,我得陪在她身邊,這是我必須要做的。”
柏郁權衡利弊,冷靜分析,說了他們通話以來最長的話。雖然淩歌也是這麼想的,但話從柏郁口中說出來,她就是覺得刺耳。
特别刺耳,将針紮入氣球發出的尖銳爆鳴,淩歌苦笑,“正好,我也是這麼想的。”
這下雙方都沉默了,空氣中充滿了死寂。末了,還是柏郁先出聲:“淩歌,我最近真的很忙,很累,我知道你也是,我們都為對方多想一些,行嗎?”
這句話實實在在地将淩歌拉入現實,柏郁的想法她在清楚不過了。一切的一切,都隻是一個美麗且易碎的夢,以前還好,但現在這夢不小心被打碎了。
屍體殘骸裸露在淩歌的面前,她承認了,接受了。
“我知道,我過幾天就去做了。”
柏郁的口氣很溫柔,像是在慶幸對方能夠理解如今的現實,正視兩人之間的關系。
“好,你告訴我時間,我到時候過來一趟。”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淩歌已經開始往公寓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