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良心,他真的沒有啊!
見陳商還準備要說什麼,謝樞忙捂住他嘴巴将人推出去,還讓人把院門關上吩咐常信守在門邊上。
李妙善已經重新站在桌子前,看着男人方才筆走龍蛇的墨迹發呆。謝樞走過去拉着她手道:“瑤兒,陳商這個人平時就不着調兒,他說什麼你不用放心上”。
李妙善卻沒理他的話,旋即指着他的字問道:“你平時是不是練柳體多一點?”看他字體的筋骨,頗有些險峻之感。
謝樞沒想到對方注意自己的字,見她微微驚訝又帶着豔羨的神色,他不由得擡起下巴帶着些許神氣:“我涉獵很廣,并不拘泥于哪家的字體”。
“怎麼了?”他湊近問。
李妙善搖搖頭,“沒什麼”,她隻是忽然想到上輩子吳嬷嬷拿出那張所謂的謝樞的“密旨”,上面寫着的字,跟謝樞現在寫的完全不相同。
現在她能完全确定了,吳嬷嬷殺她不是受謝樞之托。既然不是謝樞,會是何人想要她的性命呢?吳嬷嬷又為何要背叛謝樞?
還拿着一張可笑的“密旨”給她看,這樣真不是讓事情的破綻更多嗎?
李妙善垂眸沉思片刻,擡頭發現謝樞正沉沉盯着自己,不由得岔開話題,“咱們去貼對聯挂桃符吧”。
因為貼對聯還要挂梯子,謝樞怕李妙善不小心從上面摔下來,好說歹說就是不願意讓她上去。偏偏李妙善身上有些反骨在,你不讓她上去她偏偏上去給你看。
看着哧吭哧吭就要爬上去一展雄風的人,謝樞隻能在下面扶住梯子,一遍又一遍囑咐上面的人,“你小心一點,别踩空了”。說一兩句還好,奈何謝樞心裡擔心,自李妙善上去開始就反反複複念叨。
說多了李妙善都嫌煩,忍不住頂他:“我踩空你不會接住我嗎?”難道他習武多年是吃素的嗎?
謝樞不明白她的想法,就算他真的能接住,她就不該小心點嗎?更何況這世上變故這麼多,以防萬一不該謹慎些嗎?
見女人不耐煩聽,他忍不住勸誡:“你性子太急躁了,事情還是慢慢來才好”。不說還好,他一說李妙善就将手裡東西扔在地上,“你不急躁你來好了,我這種急躁的人做不來”。
說着就要爬下梯子進屋去。謝樞見她這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簡直咋舌。她的脾氣真的越發大了,可是自己除了忍耐好像并沒有什麼能做的。
常山常信看類似這一幕已經很多遍,但心裡還是忍不住驚訝:估計這天底下敢給主子甩臉色,還能甩這麼多次的,除了表小姐真還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李妙善回到房内,拿茶水壓了壓心裡的氣。青桐守在旁邊忍不住問:“小姐,您怎麼了?”
李妙善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越到要去歸元寺的日子,她心裡就越煩躁,而且她眼皮一直跳個不停,直覺告訴她要有什麼事情發生。
“青桐,你說咱們不去歸元寺了行嗎?”這也是李妙善性格的缺陷,一遇到困難或者不确定的事,心裡便想着退縮。
“小姐,大好的機會怎麼說不去就不去了呢?”青桐小心翼翼望着房門,壓低聲音,“奴婢已經在坊外做好記号,夫人知道咱們去歸元寺的時間,現在更改估計來不及了”。
“小姐,您是擔心什麼嗎?”見李妙善呼吸越加急促,青桐不由得蹲在她旁邊問。
“我不知道”,李妙善搖頭,“我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但是心裡總覺得不對勁”。
“可能小姐被困在這裡太久,心情都壓抑了,小姐放心,隻要我們從這裡逃離出去,往後的生活定會越過越好”。
“但願如此吧”。
謝樞将對聯和桃符挂完才進來,見雙手撐在下巴上看着窗外發呆的人,在她身後站了一會兒,終于擡腿朝她走去。
并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東西來套到李妙善手裡,溫聲道:“别生氣了,方才是我不好,我向瑤兒道歉”。
“這是我在大慈恩寺的高僧手裡求的,能除病消災保人平安,你戴戴看合不合适”。
李妙善看着自己手裡的褐色珠子,散發着幽幽的檀木香,跟謝樞身上的氣味兒很像。不知是謝樞放身上太久而染上他身上的味道,還是他和佛珠的味道本就相似。
她垂頭沉默良久,終于從嘴裡憋出來一句話:“對不起”。
隻是這一句道歉,是對方才脾氣太沖而道歉,還是對之前給謝樞下毒之事道歉?又或者追究深一點,是給之前送他黃竺香和那盆綠植的事道歉?
抑或者,都包含在裡面?
謝樞沒想到能聽到女人誠意十足的道歉,一時間有些驚訝,後知後覺道:“瑤兒不必道歉,你沒有錯的”。
“如果我惹惱了你,那必定是我的錯”。她能有什麼錯?本來能與心悅之人共度一生,卻被他強奪藏在這裡,連基本的自由都沒有。
謝樞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錯,他錯就錯在明明知道自己錯了,但是絲毫沒有改的念頭。
他們之間,終究隻是可憐人的相互脅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