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過理學大賽？”

謝謹和剛剛在鼓搗手機，片刻後幹脆利落的聲音在安靜的審訊室裡響起來，張妁欣眉毛拉起雙眼皮，努着嘴往後仰頭，笑了笑道：“啊呀，看來你查過我的資料了？”

謝謹和眼睛落在張妁欣身上片刻後移到自己的本子上，跳過這個問題：“你為什麼要殺吳綽金？”

提到這個，張妁欣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癡狂，銀色的手铐拷在張妁欣的手上，随着張妁欣的動作發出哒哒的響聲，張妁欣雙手托着下巴，像是在感歎什麼，腦海中陷入對往事的回憶：“我也不知道……”

謝謹和冷笑，這個理由未免也太過于扯淡。

秦尤這邊進了監控室，給蔣何行使了個眼神兒把謝謹和剛剛給自己發過來的信息遞給蔣何行，蔣何行瞅一眼，咳嗽兩聲後對盛司韶道：“那啥，你先出去，我們有事兒說。”

盛司韶道了聲行，腳步快些走着，留下秦尤和蔣何行待在監控室裡。

張妁欣如同蔫下去的花兒似的，整個人趴在桌子上，目光呆滞看着亮面木頭桌子上自己的倒影，啞聲看似在自言自語道：“我有時候真的好羨慕你啊……謝謹和……”

謝謹和不滿：“先不要說我的事，我現在再問你為什麼要殺吳綽金。”

張妁欣不理會，側臉貼在桌子上感受從桌子冰冰涼涼的感覺：“天才……我小時候也這麼被人誇過……人人都說我聰明，我從小就特别厲害，過了大半輩子的人明白不了的東西，我馬上就明白過來了，我小時候覺得我特别厲害……我也覺得我是個天才……”

“我十八歲的時候去了大城市，有了人生第一部手機，我翻啊翻，看到了你……謝謹和……”張妁欣從桌子上起來，兩條胳膊縮在身前，上半身用力往前伸像是要湊到謝謹和面前一樣，“你知道新聞上是怎麼形容你的嗎？他們說你是天才，是難得一遇的曠世奇才，但當時你才多大？五歲嗎？還是多少來着，我忘記了。”

“我不信啊，我覺得你一個小孩兒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能耐？”張妁欣盯着謝謹和毫無波瀾的眼睛，“但是随着我在這個信息發達的城市越呆越久，我才發現，你真的很厲害，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仿佛都在把控着這個城市的脈搏，你所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聖旨一樣被人供奉着。”

謝謹和打斷她想要接着說下去的樣子，緩緩道：“你想多了，人總是會對一些稀奇的現象驚喜一陣兒，你所說的他們把我的話當作聖旨不過是幾篇普通的報道而已。”

張妁欣搖頭：“才不是，才不是……”

謝謹和一時覺得自己沒辦法和自己面前這麼個處于半瘋狂狀态的女人講話。

“我不服啊，我不明白你謝謹和到底有什麼能耐啊？！我一直想要和你較量一下，很幸運的是！老天爺也給了我這個機會！”張妁欣笑起來，臉上出現了難得的柔情，“一個好心人資助我去參加理學大賽的海選，我一路争氣沖到決賽，就是為了和你比試一場，結果呢？你突然消失了……你父母死了，但你還活着，但可惜的是你似乎自從那場意外之後就不怎麼活躍了，是因為去了孤兒院的原因嗎？”

謝謹和不說話，繼續聽着張妁欣的話。

“我真覺得很可惜……結果那場大賽好像是被一個叫什麼安的人赢了，啊，好像是叫季元安。”張妁欣道，“其實如果到這裡一切都結束的話……我也就不會殺死吳綽金了……”

謝謹和提起神來。

“大賽結束了，我們家窮，我以為趁着這場大賽我能出點名，有企業或者研究院願意要我去做做貢獻，但其實不然……我被世界抛棄了……”張妁欣說完這句話就保持着一個動作靜止住了，眼角流下來淚水順着臉頰滑落。

過後，她又說道：“資助我的人不見蹤影，我覺得情有可原，畢竟人家也沒說要資助我一輩子，我們隻不過是合作關系……”

“但是啊……大賽結束之後我身無分文，京安市太大了……但卻讓我找不到個能住的地方……”張妁欣抹點眼淚，身體坐直了些，“但是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個季元安接受采訪的視頻！我他媽就特别的不服氣！！”

“我當時就在想！你謝謹和！他季元安！我張妁欣！我們哪裡不一樣？！我們都被周圍的人稱過天才！！我們明明本質上是一類人！！憑什麼你們可以光鮮亮麗！而我隻能一輩子一事無成！一輩子待在你們的光環之下！”

謝謹和靜靜地看着張妁欣，握住筆的手不免得緊了緊。

張妁欣猛然瞪大眼睛：“所以我決定……我也要出名！”

“我在餐廳打工的時候遇到了個小男孩兒，二十多歲，我能看出來他喜歡我……他天天都來看我，給我帶各種各樣的好玩兒的，好吃的。”張妁欣道，“中間的過程我就不細說了，反正最後我們倆上床了，有了孩子，也就是安夢可。”

謝謹和在本子上寫了幾個字：“到目前為止，我沒有聽出來你殺吳綽金的動機是什麼。”

張妁欣笑笑：“你自己猜猜吧，你最聰明了，謝謹和~”

謝謹和沒心思去和張妁欣玩兒這種猜謎語的小遊戲，他剛想拍拍桌子讓張妁欣态度端正起來，正當準備動作的下一秒，腦子像是突然被人電了一下，謝謹和的眉頭肉眼可見的抽搐了一下，謝謹和試探性地問道：“随機殺人？”

張妁欣驚喜地哎呀一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很想聽你接下來怎麼說。”

雙方對話身份調換過來，謝謹和盯着張妁欣那張因為笑得太厲害而有些發紅了的臉，說道：“你培養安夢可，讓她考上名牌大學，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安夢可是你棋盤中的棋子。”

“既然你說你想出名，那怎麼才能最快速出名呢？那就是殺有名的人，你讓安夢可去應聘工作崗位的時候應該也都是一些大企業吧？”

張妁欣點頭。

謝謹和推了一下眼鏡：“安夢可能成功進入哪家公司工作哪家公司的老闆就要遭殃，那看來吳綽金就是那個在茫茫人海中被随機挑中的倒黴蛋了。”

張妁欣又點了一下頭：“是啊……可惜了啊，他可是個大好人，甚至有一段時間我還發過善心準備放過他來着。”

“現在想想……還真有點兒對不起他呢。”

謝謹和把自己面前的黑色筆記本合上：“你對不起的人可不隻有吳綽金，還有安夢可。”

張妁欣身體頓住，吞了一口唾沫，原本亮晶晶的眸子變得有些黯淡無光。

謝謹和道：“你不可能對安夢可一點兒感情都沒有吧？”

張妁欣不予置否，慢慢低下頭去，周圍的碎發遮住張妁欣的表情，謝謹和就這麼坐在這裡，兩個人保持這種狀态很長時間。

張妁欣聲音有些沙啞：“她是我女兒……”

謝謹和點頭：“嗯。”

謝謹和簡單的一個音節讓張妁欣壓抑着的情緒徹底釋放出來，張妁欣大聲哭喊着，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淚水止不住地向下流淌着，哭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張妁欣吼道：“我沒想到她會死！！！啊啊啊啊啊啊！！”

這句話也讓謝謹和震了一下，因為在謝謹和的想法中，他覺得安夢可的死很有可能是在張妁欣的威逼利誘之下進行的又或者是承受不住來自張妁欣的壓力而自我了斷。

謝謹和看着這位不顧形象，嚎啕大哭的女人，心裡不禁反問起來是不是自己把這個女人想的太過于冷血。

明明最開始是自己認為一個母親不會利用自己的女兒，但到最後又會把這種極其冷血的情感放在這位母親身上。

謝謹和看着自己的手心，等待着張妁欣調整好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