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樓下的吼聲傳進宿舍裡是模糊的。
“樓下在說啥呢?”
徐林坐在一旁椅子上,接過吳哲手裡的水。
“好像是明天,”吳哲側臉聽了半晌“要實彈射擊。”
“用槍?!”
他眼神一亮,吳哲看他興奮的樣子好笑。
“不用槍還能用啥,估計是子彈要報廢了,讓我們浪費一下。”
他說話的語調拐着彎,像是随便玩笑又像是嘲諷他們教官的做派。
徐林看他,擡手喝水把藥順進去才在自己的包裡翻了翻,拿出支藥膏遞給他。
“過一天看一天吧,你先回去,省得被抓扣分。”似是想到他身份,徐林笑的弧度變大“你個高材生都被扣成不及格了。”
“少取笑我,”吳哲接過藥膏無奈“我發現你這人年紀不大,壞心眼倒是不少。”
壞心眼的某人笑眯眯不搭話,一雙眼睛看得吳哲發毛。
“行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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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徐林癱在床上,用被子蓋着就像是個小王八背殼。
齊桓打開門就是看見這一幕。
“教官……”聽見動靜,他沒睜眼隻開口道“要熄燈了不知道嗎?次次晚歸。”
他對他是一點忌憚害怕沒有,控訴調侃的話張口就來,齊桓意識到這點有些好笑。
回了自己休息的環境,精神上放松了不少,前幾日那種刻意端着的聲音降下去,聽着平緩。
“睡這麼早?”
“這不是未雨綢缪嗎?誰知道這糟糕的爛人會不會明天一早準時報道?”
許是聽出徐林的指桑罵槐,齊桓走進他床邊,用指節叩了叩他的床杆。
叮叮當當的聲音,聽得徐林不滿皺眉。
“教官,你們規定有沒有要求不能打擾舍友休息的這條?戰友之間要保持和平共處。”
他聲音聽着不大,濕哒哒的,就像是被雨淋過一樣。
“你身體不舒服?”
徐林低低哼了一聲。
“胃不好?”
看着他捂着縮成一團,齊桓隐約猜到。
胃病在軍隊裡不算罕見,很多士兵都會或多或少有些。
他們的一切都是拿自己身體奮力拼出來的。
“吃飯了沒?”
“吃了……”
“藥呢?”
“也吃了……”
徐林很乖,尤其是面對他人的善意,乖巧得像個一直很聽話的小孩。
齊桓問一句,他就答一句,隻是耐心不多。
“教官,我要睡覺了,你别打擾我……”
齊桓沒再說話,看着人蔫巴巴的眉眼,心裡沒了脾氣。
隻擡手給他攏了攏被子,就熄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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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天也沒亮,射擊訓練就即将開始。
吳哲透過隊列看徐林,他笑着,悄咪咪趁教官不注意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年輕就是好,恢複快,一個晚上,掃除了昨天的狼狽樣子,精神抖擻。
科目要求是一分鐘内打光所有的子彈。
“第一列,預備!”
随着齊桓的一聲令下,第一列率先沖了上去。
隻是這顯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簡單,射擊點上等待他們的并不是完整的槍支,而是被拆的七零八落的零部件。
等到衆人組裝好開始射擊時,隻幾下,哨聲響起。
時間到了。
所有隊員,無一人及格。
氣氛被壓得死沉。
“九個人!二十二發上靶!”
袁朗的吼聲譏諷。
“這個靶場沒見過這麼差的成績!從來沒有!丢死人!”
徐林看見隊伍裡不止一個人握緊了拳頭,他們沉默地低着頭,接受這場對于他們而言,類似于刁難的羞辱。
“你們這些兵王!全體扣五分!”
“報告!”
“二十七,講話!”
“我請求退出!”
原本還此起彼伏的質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可以啊,”袁朗欣然接受“你們每個人都有放棄的權利。”
“不是棄權!是退出!是抗議!”
“誰能完成這樣的任務?!在這樣的可視條件下,用這樣的槍械來射擊,我這輩子就不知道什麼叫棄權!也無法放棄從來就沒有得到的權利!”
“你讓我們做這些做不到的事情,無非隻想顯示你的優越感,變态的優越感!”
拓永剛所說的,無疑是隊列裡很多士兵的心聲。
他們沒有見證過老A的實力,也不知道袁朗的水平,他們所見所聽的隻有這幾日不斷加重的訓練和在耳邊不重樣的嘲諷。
可原本在鋼七連的人知道,他們和老A對練過,知道這群士兵的水準。
所以在袁朗和拓永剛的對賭中,許三多出聲了。
他是自己的室友,他不希望他因為一時沖動失去機會。
“成才……成才……”
成才沒應,隻側過一眼,許三多就明白,他不會幫。
他并不喜歡拓永剛,他自大且狂妄,時不時會用一種向下貶低的語氣對待他們兩個士官,他不是個像許三多一樣有容乃大的性子。
“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