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須年詫異過後，趕忙去扶她。

“你這孩子，都回家了，怎麼還講究這麼多虛禮。”

徐韫搖搖頭，鄭重地拜過，才站起來。

尹須年見徐韫堅持，也不再阻攔她，受了禮後，笑着将她引入屋内。

“快進來，你師尊做了你最愛吃的蒸排骨和肉末雪裡蕻。”

譽時規将徐韫手裡的小包袱接過來，嘴巴卻誇張地嘟起：“徐姨最偏心了，每次都隻做寄安喜歡吃的~”

尹須年捏捏她的臉：“哦？那我可把芙蓉雞和菱粉糕撤下去了。”

譽時規抱住尹須年的手臂撒嬌：“不要嘛，還是尹姨疼我~”

尹須年一手拉住一個，“走，吃飯去！”

徐韫任由自己被師娘攥着，尹須年掌心的溫熱一路傳到徐韫心裡，惹得徐韫眼眶一熱。

屋内，正在一樣樣端菜的徐宿白，眼尖地發現了自己徒兒的異樣。

“這是怎麼了？”她幾步走到徐韫身旁關心道：“誰欺負我們家韫兒了？”

這一聲“韫兒”，自徐韫愈發成熟懂事後，徐宿白已有許多年不喚。

于是，徐韫的淚再也控制不住，大顆大顆地湧了出來。

她不顧禮數，直接鑽進徐宿白的懷裡。

徐宿白完全接住她，怕她哭噎住，撫着她的背脊替她順氣：“怎麼回事？同師尊好好說說，師尊替你出氣！”

徐韫搖頭，腦海裡卻浮現出徐宿白一夜之間滄桑許多的面容。

她也是這樣将徐韫抱住，啞聲道：“韫兒，莫苛待自己，人各有命……不怪你。”

哭過後，徐韫緊繃的情緒緩解許多，她如拜尹須年那樣，也對着徐宿白規規矩矩地跪下去。

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再起身，徐韫也完全恢複過來。

她不欲多言，徐宿白便也貼心地不追問，轉言道：“去淨手，飯都要涼了。”

像她們這種有修為在身的，對于食物的需求并不如肉體凡胎那般旺盛，對付對付吃些蔬菜瓜果便能果腹，偶爾餓幾天，其實也不妨事。

但徐宿白和尹須年卻一直保留着下廚的習慣。

用徐宿白的話說，她們食的不是飯菜本身，而是這二十八天最質樸最不可或缺的煙火氣。

從前，徐韫對這份煙火氣習以為常，現在卻倍感珍惜。

眼瞧着徐韫眼底又漫上一層氤氲，徐宿白夾起一筷子雪裡蕻入口，疑惑道：“難道鹽放多了？”

徐韫喝了口湯，将那份酸楚慢慢咽下，對徐宿白展露一個大大的笑臉。

“好吃吧。”相處多年，不必徐韫過多地表達，徐宿白就能理解自家這位小徒兒的心思：“好吃就多吃點，也不知道四梵天怎麼養人的，瞧着清減不少。”

“是啊。”坐在徐韫另一側的譽時規湊近些，道：“都說四梵天山好水好空氣好，最适合仙人潛修，現在看也不是那麼回事啊。”

徐韫贊同地點點頭，指了指頭上，略帶些嫌棄地擺手。

若是平日裡，徐韫一定會反駁她們，今次卻不同，惹得徐宿白等人一陣訝異。

“寄安你……”訝異過後，譽時規探了探徐韫的額頭：“這是受了什麼刺激？”

徐韫坐在那兒，噙着笑任她動作。

譽時規還是覺得不對勁，又作勢去扯徐韫的臉頰。

“說，你是誰！敢幻化成我們寄安的模樣招搖撞騙！”

徐韫心下一頓，下意識避開譽時規的動作。

她夾了一塊雞肉放到好友的碗裡。

“不過是開個玩笑，寄安就要堵我的嘴。”譽時規故作委屈。

“先吃飯。”徐宿白将排骨夾給徐韫，“等飯後，再細說不遲。”

可飯後，徐韫五髒廟滿足了，嘴巴也封得更加嚴實。

她隻提了天帝派她去趟鬼族協助調查，其中的兇險愣是半句都沒漏。

甚至，連初上四梵天被顧遣針對都沒提。

徐韫輕描淡寫，奈何尹須年與徐宿白見識廣，不用她多言，二人便能懂她這段時日的不易。

“鬼族與仙族素有積怨，豈是誰人想進入調查就能調查的？寄安，她們是不是為難你了？”徐宿白關心道。

尹須年沒問，目光卻在徐韫身上細細觀察，很快便叫她注意到徐韫手腕上的傷痕。

“還說一切都順利，這傷口是怎麼來的？”

徐宿白面色登時一素：“現任鬼族誰當家？”

徐韫知她脾氣，趕忙抱住徐宿白的手臂。

“怎麼，讓我徒兒在她鬼族的地界受傷，我還沒個讨要說法的權利了？”徐宿白拍拍徐韫：“别怕，師尊給你做主。”

徐韫擔心徐宿白沖動，真去鬼族找大當家，忙對平日裡最善于哄長輩高興的好友使眼色。

哪知譽時規卻拒絕她的求助。

“你别瞧我，徐姨和尹姨有多寶貝你，你還不清楚嗎？莫說是外族，就是熟悉的不小心傷了你，徐姨都能舉着大掃把将人家打得滿地找牙。”

“這叫你說的，好像我有多麼兇神惡煞似的。”徐宿白瞪譽時規。

譽時規：“那可不是嘛，當初我師尊不過是數落寄安兩句，就被徐姨念了好幾年，後來遠遠見着徐姨都繞路。”

徐宿白被揭了老底，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