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後,本該做點頭之交的三人迅速熟悉起來,商量結伴下界的時間。
受封之後,自二十八天而來的新上任的仙官需要去淏渺殿除穢,所以三人約定修整一日,後日一同下界。
洛何與話多的謝朝辭聊了片刻,才不經意地點點喉間,對徐韫關心道:“寄安仙官的嗓子……是受傷了嗎?”
三界的地仙,想要靠自身的修行,曆過種種劫難登上四梵天,可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輕松事,帶着傷受封更是司空見慣。
有些傷可醫,有些傷卻是傷在仙元裡,落下病根經年不愈。
伴随着傷難以愈合的,還有亘在心中的情緒。
洛何并不知曉徐韫的過往,所以問得小心。
徐韫感受到她的善意,笑着擺擺手,随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小仙是聽力欠佳才緻失語,化生時帶來的殘缺,怠慢的地方還請仙長見諒。】
洛何恍然,“那我們以後再商議行動的時候,語速慢一些。”
謝朝辭酒醒了,人還是慢半拍,對着徐韫調侃:“怪不得剛剛見到君上,你能表現得那樣沉穩,是不是在心裡尖叫呢?”
兩個人,誰都沒露出憐憫的神色,也未将徐韫看得不同。
閑話間,仍是将徐韫如常相待。
徐韫心頭一暖,面上的笑意更真切了些,竟随着謝朝辭開起玩笑:【沒有尖叫,隻是掐掐自己,以為在發夢。】
“洛何仙長呢?”謝朝辭又話多起來:“仙長在此之前見過帝君嗎?”
“我也是第一次見君上。”洛何誠懇道:“畢竟帝君萬年不出聖境的。”
謝朝辭的重點随着洛何歪向另一處,納悶地蹭蹭下巴。
“萬年不出聖境?”
“那君上此番前來是為何?”
“總不能是……想嘗嘗四梵天的宴飲吧?”
她這一番揣測委實有些不着邊際,但問題卻是問到了點子上。
直至第二日前往淏渺殿,徐韫也沒思索出個所以然來。
有一種可能,被徐韫潛意識排除,那就是顧遣是為她而出聖境。
還是……為殺她而來。
這可能微乎其微,徐韫還不至于如此自負,覺得顧遣會為她一個四梵天的小仙大費周章。
要殺她還不簡單嗎?
吩咐給下屬,有的是仙官不問緣由,為君上效勞。
然而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又在淏渺殿被徐韫胡亂地扒拉出來。
在她與湯池子裡的顧遣四目相對之時。
淏渺殿内的人乍見徐韫,美眸中也閃過一念詫異,旋即沉定下來。
說起來,四梵天的确有這樣的規矩,受封的仙官第二日需得來泡湯除穢。
但淏渺殿地形繁亂,湯池子多得很,新來的仙官沒人指引着,分不清東南西北,走錯也是應當。
更何況,初來乍到的仙官們一向積極,算算時辰,這會兒應陸陸續續泡完,各自回去了才是。
而這遲來的小仙官行動跟不上大部隊,耳朵還不好用,就算有人好心提醒,她怕是也聽不清楚。
片刹間,顧遣替徐韫尋好借口,朝她招招手:“來都來了,一起泡吧。”
徐韫猶豫半晌,拘謹着走下湯池。
這一天百年一遇,故而不止初登四梵天的仙人,久居四梵天的仙者也會來湊熱鬧。
徐韫本不欲與她人争搶湯池位置,亦不願與陌生仙友“坦誠相見”,才特特挑了這麼個僻靜的時候前來。
未曾想,碰上帝君。
于是,百年一遇的事轉眼間變成了萬年不遇的事。
與帝君一同泡湯……可是三界中好寫話本子的名手都不敢亂編的情節。
所以此刻,徐韫猶如身處夢中,目光定在顧遣那若隐若現的琵琶骨上,使勁拍了拍自己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