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韫無話可說,在心底歎息一聲。
仰着頭的神仙們,根本不會關心尋常人的疾苦。
都道衆生平等,可是哪裡來的平等呢?
能力有上限的普通地仙,受到的不是欺辱,而是明明白白的無視。
就像這孤蔔仙君阻止帝君殺她,為的是那機緣天命,是顧遣的安危,同她徐韫沒有半分相幹。
在四梵天尚且如此,更不要說二十八天中有多少不平之事,有多少被忽視之人。
那些人的訴求無人聽,她們的生死無人問。
好不容易有一兩個不甘心的,拼了命登上四梵天後,要麼看到更廣闊的天地,意識到自己的差距,被磋磨了銳志,要麼迷失在強者為尊的欲海,早忘了自己當初修習的初衷。
都說來到四梵天,剝離貪念熾盛,能覓得真正的清靜安甯。
現在看來,也是毫無意義的祈願罷了。
可即便四梵天沒有想象中美好,徐韫還是決定留下來。
人處的位置很重要,隻有站在四梵天,徐韫才有機會,為三界二十八天謀一謀福祉。
她能力雖不強,但志向也算不得遠大,剛好力所能及。
故而,見到自己宴會上的坐席被設在靠近殿門的角落,徐韫沒有異議。
來赴宴的諸位仙者,沒有一人同她主動招呼寒暄,徐韫也表現得很是怡然。
宴上,她沒上趕着與誰攀交,隻對自己的直屬上司敬了杯酒,而後便老實地坐着。
虛明殿星輝熠熠,灑落在桌上的酒盞中,又折進仙人們的眉目間,可見處,皆是明明燦燦的模樣。
僅有角落處的小仙官斂着神色,沒将這驕奢景象放在心上。
安坐于最高位的顧遣撐着腮,鳳眸眯出一道倦怠的弧度,頗覺意興闌珊。
可下一瞬,看清楚徐韫面上的表情,顧遣反而提起一絲興緻,以至于,忽略了正對她躬身舉杯的天帝。
天帝不是旁人,恰恰好是司掌玉隆騰勝天的那位。
徐韫的大領導。
君上這是在看什麼呢?天帝尴尬地獨自悶了口酒,旋即有些好奇。
正待順着君上的視線瞧個分明,顧遣率先回神,對她執起酒盞,象征性地抿了小小的一口。
耳聰目明,慣會察言觀色的神仙們心領神會,再朝顧遣舉杯,也隻是随自己個兒那尊崇仰慕的心意,并不期待顧遣能做出回應。
畢竟,四梵天的一方天帝都這個待遇了……她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酒滿上,衆仙的話匣子也随之打開。
徐韫身旁的仙者,端着杯盞與四周飲了一圈,這才想起末尾的徐韫,晃晃悠悠地踱過來。
人找不到話頭的時候,總會先講幾句廢話,再道别的便順遂許多。
比如,今日天色不錯。
比如,仙友吃了嗎?
再比如,找一個共同的參照,不走心地品評一聲,尋求認同。
類似于——你看那洛何仙長,尚未官複原職,卻越過自己的席位,徑自坐在無上常融天天帝身側,當真拎不清自己的斤兩。
今晚的天色有目共睹,這話頭方才已被仙者用過,再用,顯得太敷衍。
仙友吃沒吃,吃的什麼,亦不必問,都擺在面前。
至于最後一個話頭,宴上被諸位念叨了百八十遍,念得居上位的天帝面上現出不虞之色。
多言,隻會觸領導的黴頭。
所以有些醉意的仙者,打了個酒嗝,腦子裡轉幾道醺醺然的彎,另尋了自認為相對穩妥的話題。
“坐在最高處的那位仙君,長得可真是耐看呐。”
未等徐韫回應,仙者複開口。
“沒記錯的話,那位,應是三清境的華優仙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