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族素來慕強。
一個個,都将頭揚得高高的,眼裡隻能裝得下上位者的萬丈光芒。
至于光芒背後的陰翳,也被一并包容下來,沒人會計較。
所以史冊與典籍中,有關帝君的描述,都是清風峻節,孚尹旁達。
至于君上本人的性情如何,是睜着眼睛說胡話,還是陰晴不定,隻有接觸過的才知曉。
現下,知曉的,多了徐韫一個。
可見,被仰慕者潤色過的古籍,可信度不高。
而從古籍裡走出來的人,這會兒圍在徐韫身側,晃得徐韫頭暈。
她繞,孤蔔仙君也随着她繞。
不一會兒,徐韫便被四隻眼掃了個透徹。
“她是初登上四梵天,受封的仙官?”顧遣對徐韫左瞧瞧。
“回君上,正是。”孤蔔仙君虛虛抱着手道。
“亦是和本君綁在一本機緣簿上的人?”顧遣對徐韫右看看。
“正是。”
“唔,面上瞧着無甚特别。”顧遣支起身子,指尖對向徐韫的心口:“但這心裡頭藏着什麼,可就不得而知了。”
這是懷疑徐韫從中作梗,别有用心。
“機緣簿無字成書,隻順應天道而生,定諸神因果奇遇。”孤蔔擔心君上脾氣上來,令徐韫血濺當場,忙替徐韫澄清:“即便寄安仙官有心左右天命,怕是也力所不及呐。”
顧遣鳳眸中半明白昧,站定問徐韫:“你對與本君牽了機緣這事,有何看法?”
徐韫能有什麼看法,她都不曉得,機緣簿是什麼稀罕物,敢不長眼地将她與顧遣綁在一處。
顧遣觑她神色中困惑郁悶皆有之,亦是諸般不願,心氣兒竟然順暢不少,揚唇一笑。
“看你也不高興,本君便舒坦多了,天運總不能逮着一人折磨。”
徐韫撫了撫被嗆得發脹的胸口,隻覺帝君這張嘴不僅僅胡言亂語,還十分擅于氣人。
“孤蔔。”顧遣不再看她,轉而保持微笑喚老仙君:“本君要去觀一觀那該、死、的、機、緣。”
說罷,人便自徐韫眼前消失。
孤蔔仙君對着虛空之處拜了拜:“随時恭迎君上駕臨太清境。”
顧遣走後,周遭的空氣都和緩許多,徐韫錘了錘發軟的雙腿,呼出一口長氣。
孤蔔還在一旁說風涼話。
“寄安仙官莫怕,君上嘴不饒人,但為人其實很不錯,多了解了解就知道的。”
徐韫擺擺手,敬謝不敏。
她和帝君相差十萬八千裡,平日裡不會有任何交集。
再說,了解一位可望不可及的尊神,還不如多多研讀制備符篆的書冊。
“以後你二人,交集會多的。”孤蔔仙君拍拍小仙官的肩膀,老神在在地道。
畢竟,她沒有漏過帝君臨走前,投向徐韫的那意味深長的一眼。
在孤蔔看來,這機緣,即便沒白紙黑字地刻在機緣簿,也算有驚無險地牽扯上了。
單純的小仙官,卻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幸運”,尚在糾結帝君她老人家是不是唬人。
【君上剛剛說我頭上有蒼蠅。】
【這四梵天禁制森嚴,能修得大成的妖族早就能化形,哪裡來的蒼蠅?】
【她無緣無故要殺我,被戳穿了,怎麼還騙人呢?】
【還有剛剛……】
孤蔔敷衍地瞧了一眼符紙上的文字,又拍了拍徐韫。
“帝君心思之深,豈是我等可察。”
得,又是一位娴章帝君的擁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