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緣簿……有趣。”
她朝小仙官一步步走近,不疾不徐。
言語間,亦是不緊不慢。
“可本君,本也不懼什麼天定機緣。”
孤蔔仙君怔愣一瞬,連連稱是,步子緊緊跟住帝君,生怕君上一沖動,真拿正殿門前的小仙官祭了劍。
四梵天一名小仙官的生死其實沒多重要,但……君上的天命,可是關系着整個三十六天的安危。
猶記得數萬年前……
老仙君尚未展開漫長而久遠的回憶,二人已行至徐韫身前。
徐韫仍是低着眉目,向二人仔仔細細地行了個禮。
顧遣端詳一陣,覺得這小仙官挺有魄力。
在含蒼的威懾下,臉上的血色都吓沒了,行禮的手也有些不自覺地抖,偏偏還堅持着一聲沒吭。
是個有骨氣的。
思及此,顧遣輕笑一聲,“你叫什麼名字?”
小仙官呆呆的,似是沒聽清她說什麼。
“她日,若以你的神魂祭了含蒼,本君也好念出你的名字,對你道聲謝。”顧遣唇邊含着笑,又漫不經心地補充。
這小仙官竟還沉得住氣,半晌未應。
孤蔔仙君受不住二人之間詭異的沉默,開口提醒:“仙友,帝君問你的名姓呐……”
徐韫從布包裡掏出符紙,指尖蓄了點兒仙力:【小仙徐韫,字寄安。】
顧遣:“……”
徐韫點點自己的耳朵,又小心地寫:【小仙耳力欠佳,口不能言,還望君上恕罪。】
顧遣唇角抽了一下。
還以為這小仙官多有骨氣,原來……是個說不出話的。
徐韫不曉得君上在思慮什麼,她方才差點丢了命,如今仍有把劍懸在頭頂,心下惶惶。
若她犯了不可挽回的過錯,倒也認罰。
可她才靠着自己那股執拗勁兒,登上這高高的四梵天,還未能做些什麼,便成劍下亡魂,如何甘心?
故而,那惶惶的情緒一轉念,竟生出一絲怨怼來,促使徐韫質問眼前人。
隻是,她還沒來得及寫什麼,眼前人又道:“徐韫,給我個你有必要活下去的理由。”
妄為的神仙仗着自己身份尊崇,殺人嗜血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做派。
憑什麼?!
徐韫也惱了,挺直背脊,寫字的手也不再抖,下筆幹脆利落。
【君上是不是弄反了?】
【不該是您與我解釋嗎?!】
【小仙無罪無錯,敢問君上,為何要殺我?】
她本就占着理,自是義正詞嚴,沒覺得有絲毫不妥。
孤蔔仙君倒吸一口寒氣,順勢咳了咳:“寄安仙官莫沖動……”
徐韫此前确然沒有過錯,但……就憑她這樣頂撞帝君,死了怕是都沒處伸冤去。
三十六天中誰人不知,帝君講不講道理,端看她自己的心情。
能定乾坤的大人物,衆生依附她仰望她,誰敢道她一句不是?
顧遣也覺得很新鮮。
數萬年,難得遇到在她劍下撿回一條命,還這麼不怕死的。
她挑了挑眉,沒急着答徐韫,轉而向孤蔔仙君确認:“她當真與本君牽了機緣?”
“千真萬确,小仙不敢欺瞞君上!”孤蔔連忙拱手。
“唔。”顧遣沉吟片刻。
含蒼似有所感,劍身自覺縮至短短的一寸,掩進顧遣的衣袖。
再轉頭,這位年輕的君上便對徐韫換了一副嘴臉。
“誰說本君要殺你?”顧遣笑吟吟地道:“你頭上有隻蒼蠅,本君将它趕走了。”
徐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