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桦?”
花廳門口站着位身形高挑挺拔的男士,四十來歲,一張輪廓分明似刀刻般鋒利的臉,頭發濃密,眉毛極黑,眼眸深邃,穿灰色羊毛開衫,腳踩毛線織出來的拖鞋。
“祁哥!”陳桢桦從雕花的椅子上站起身。
“真是你啊,還以為警衛員通報錯了。這稱呼可是好多年沒人叫過了。”
蕭老三,外号蕭三哥,原名:蕭祁朔,唯有陳桢桦是用中間的字稱呼他。
說起來,都是故事。
蕭家住軍區大院,排行老三的蕭祁朔最皮最狠,是名副其實的孩子王,也是茬架的領軍人物。
經曆并組織過無數場大大小小的群架,陣勢最大的一次是在王府井門口,總共來了200多人,隻是因為海軍大院的哥們軍帽被截。
勝多敗少的蕭祁朔,受傷最重、戰況最激勵的一場茬架,就與陳桢桦有關。
起因有點繞,陳桢桦上初中三年級時,同班女同學的哥,被軍區大院的孩子打傷。出院後,約對方在八一湖為榮譽而戰。
那天,萬裡無雲、天高氣朗,八一湖平靜的像面鏡子,倒影出藍藍的天空,是個賞秋讀書的好日子。
接到戰書帶着十多人,騎自行車殺到現場的蕭祁朔,隻看到個女孩子。
她看見一群身穿軍裝,個個搞得兇神惡煞的男高中生,不僅沒表現出絲毫的害怕,還主動走上前,逮着頭目蕭祁朔問:“你們是來打架的嗎?”
她白襯衣的領子尖,畫着兩朵紅色臘梅,和辮子上的毛線繩顔色一樣好看。
在一陣哄笑中,蕭祁朔指着陳桢桦問:“第七機械工業部的那幫孬種,他們躲起來,讓你來打架?”
“我不打架。”陳桢桦從背的書包裡掏出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接着說:“同學的哥哥讓我在這裡轉告你們,打架換地方了,在前面橋洞下。”
怎麼瞧,她都是乖乖女好學生模樣,但說起打架來卻輕飄飄的像看戲。
肩頭搭着木棒的一位,吆喝道:“他們使美人計,埋伏我們吧。”
“你跟他們是一夥的嗎?”蕭祁朔從她手中搶過那本書,上面寫着名字‘陳桢桦’三個字。
“不是。”她踮起腳尖,去夠書,但人高馬大的蕭祁朔故意為難陳桢桦,他冷着臉,“怎麼證明?”
“我可以帶你們去,自證清白。”漂亮的她生氣了。
“上車。”蕭祁朔頭一甩,陳桢桦什麼都沒想,坐上自行車後座。
幾下子蹬到橋洞下,還沒瞧見人,耳畔飛過一塊磚頭,緊跟着是一聲,“這幫孫子,給我打!”
蕭祁朔回過頭,瞄了眼陳桢桦,他竟然笑了,“你诓我們。”一世英名,被個女孩子騙得團團轉。
對面沖過來三十多人,以少敵多,他們十多人,終究敗下陣來,蕭祁朔受傷最重,胳膊斷了,腦袋破了,他愣是沒去醫院。
狠人就是對自己也夠狠,忍着疼痛一路跟蹤陳桢桦去到陳家,進門便嚷嚷,“叔,你家閨女搖人打我們。”
陳伯佑什麼都沒問,先幫蕭祁朔處理傷口,頭上縫針纏了幾圈紗布,骨折的地方接骨糊藥、打夾闆,陳桢桦全程黑着臉幫忙。
又痛又累的蕭祁朔在陳家睡着了,醒來時,陳桢桦貼着牆根罰站,應該是站的挺久,她正在揉腿。
臉上挂着得意的蕭祁朔溜達到旁邊,她立刻挺直腰闆,滿臉的不服氣,“你挺能耐啊,演技真好。我還沒被人打這麼慘過。”
他上下左右打量陳桢桦,心想:還真是中了她的美人計。
“我是為正義。”她梗着脖子,像隻驕傲的小公雞。
“嚯,敢情您還是正義的化身。”十足諷刺的語氣。
蕭祁朔拉來椅子,懶散地坐在她對面,原地欣賞勇敢無畏的女英雄。
陳桢桦硬骨頭,不怵也不躲開,兩人直直地對視,可沒站多久,她表情痛苦地又去揉腿。
在不知她第幾次俯身時,蕭祁朔覺察出不對勁,一個箭步沖過去,撩開她的褲腿。
好家夥,小腿肚上全是紅色的藤條痕。
常年挨打的蕭祁朔最知道藤條的滋味,那是種鑽心的、火辣辣的疼,比笤帚打得疼多了。
“你爸打的。”他問。
“你管不着。”她答。
“我偏要管。”蕭祁朔虎着臉,扯起嗓子,朝屋外的院子喊:“叔,你給她道歉。”
“蕭祁是吧,你少管我。”陳桢桦很兇地指着蕭祁朔,狠狠地威脅他。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全名,以為他就叫蕭祁。
“大小姐,你不分好歹是不是,我在幫你。”他吊兒郎當地笑着說。
一天内,第二次被她氣笑。
“不用你幫。”在陳伯佑進門前,她還在瞪他。
“小夥子,軍車在門口等你,回去吧。放心,治療我管,一直管到你的傷全好。需要換藥什麼的,來我的藥鋪,她給你換。”陳父看向罰站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