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淮樾躺回病床上,沈柔嬌拉開門,她唇邊被咬破的痕迹明顯,縱使已盡量低着頭,但進來每一位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位是?”賀國洲的視線掃過沈柔嬌,看向周淮樾。
陳桢桦與賀的老婆撮合兩孩子時,他還挺高興,身為軍人,賀國洲喜歡為父鳴冤的周淮樾,那不是傻,是一般纨绔子弟身上沒有的硬氣。
隻是沒想到,他視為掌上明珠的寶貝女兒,周淮樾卻瞧不上,愣是為個鄉下丫頭留在雲滇。
不是他偏袒自己的閨女,兩姑娘站在一起,高下立現,誰不誇他家賀雪氣質出塵,也就周淮樾眼神有問題。
“她叫沈柔嬌,是我女朋友。”大方承認,壓根兒沒想藏着掖着。
“藥廠合夥人,也是她?”賀國洲繼續問。
“是她。”
都道是,陳伯佑的外孫留在雲滇與别人合夥開藥廠,卻無人知曉兩人既是合夥人,也是小情侶。
在他們說話時,賀雪兒的視線沒離開過沈柔嬌,她搞不明白,若論長相樣貌,蔣芊芊勝出一大截;若論氣質溫婉,差她也不是一星半點,怎麼就把周淮樾迷得五迷三道的。
雖然賀雪因為周淮樾的拒絕,私底下沒少咒罵他,但人就是這麼奇怪,主動追求她喜歡她的,她不要;不追她不喜歡她的,她偏偏覺得好。
從小到大,沒被人拒絕過的芭蕾女王,卻在周淮樾這裡吃過好幾次閉門羹。
最離譜的,是看電影那次。賀雪特意打扮的漂漂亮亮等着他出現,結果等來卻是周淮樾無情的拒絕,說什麼他有在意的人。末了,竟然把電影票送給陌生人。
從小嬌養的千金,哪裡受過這種窩囊氣,發誓再也不搭理周淮樾。
誰知幾個月後,謠言傳進她耳朵裡:說周淮樾帶着對象回京城,那姑娘雖出身農村,但樣貌、身材、氣質樣樣都不差,一點不輸她。
衆所周知,芭蕾女孩就是氣質優雅的代名詞,更别提中央芭蕾舞團裡百裡挑一的首席,敗給愛情就算了,再敗給個鄉下丫頭,這口氣絕對咽不下去。
賀雪認識周淮樾,不是一天兩天。
在她的印象裡,周淮樾是個從秋天跨進冬日的人。周父沒出事前,他像深秋的紅葉,熱烈又沉靜,對各種新鮮事物充滿好奇與熱情,玩起來特别瘋;但興許是打小背藥方的緣故,周淮樾又比同齡人顯得成熟淡定。
後來,高一時,周父出事,本該保持沉默乖乖聽話的他,去市政府舉狀子,所有人都說他不自量力、以卵擊石,好端端自毀前程。
但周淮樾的一意孤行、蚍蜉撼樹,卻讓賀雪對他另眼相看。他有種别人身上沒有的脊梁。
如他所說,不過是為父親、為正義做他認為該做能做的事。
入獄兩年,在周淮樾下鄉去往雲滇前,賀雪曾見過他一面,隻覺得他好冷,眼神深沉蕭索的像寒冬,那個熱烈的少年早已消失不見。
一晃多年過去,迎來人生巅峰的賀雪,再次見到周淮樾,他依然那麼冷,仿佛時間沒能暖熱冰冷的他。
成為舞團首席的賀雪追求者多入牛毛,那些人都想着法地哄她開心,唯有周淮樾心不在焉、疏離客氣的像個陌生人。
賀雪明白他對自己沒意思,她甚至懷疑走不出冬天的周淮樾很難愛上任何人。
可剛剛的一幕,她分明看到周淮樾如火的熱情,他在沈柔嬌面前是炙熱的夏天,眼神滾燙,毫無保留。不得不承認,那樣的周淮樾很迷人。
“爸,蔣叔,麻煩你們先出去,我們有些話要說。”賀雪打開門,目送兩位父親走出病房。
于是,就有了沈柔嬌立在床尾,病床兩側站着蔣芊芊與賀雪的畫面。
“你們若沒什麼好話要說,便離開。”周淮樾聽不得她們一唱一和地攻擊心上人。
“是我不對。”沉默的沈柔嬌看向賀雪。
她修長的天鵝頸,還有時刻昂首挺胸,脊柱向上延伸的挺拔高貴,喚起沈柔嬌前世痛苦的記憶。
那個漂亮且惡毒的女人親手掐滅了她最後一丁點生的希望,比渣男更狠,“沈總,你卧室的床又大又軟,每一張我都喜歡。哦,差點忘記,你母親很喜歡看我的演出,但是後來,我告訴她,我睡了她的好女婿時,她活活氣死了,跟你一樣。哈哈。”
前世的她就是被這句話氣死的,活活氣死。
FUCK!
她一直以為母親的去世,是因為自己,是因為唯一一次沒能忍住的争吵所導緻。
那次,她把壓抑在心中二十多年的委屈憤怒,全部傾瀉而出。始終記得,那大聲地質問,“到底多少錢,需要多少錢,才能買到你的愛。”
母親沒回話,隻看了她一眼,離開前隻字未提。
她氣了好多天,誰知接到醫院的電話,便是天人永隔。
獨居的母親昏倒在家中,直到去世......
面對趾高氣昂的賀雪,嬌豔美麗的蔣芊芊,一個跳芭蕾,一個姓蔣。她胸中擁堵着一團怒火,噌噌地往外竄,壓都壓不下去,即使明知與她們無關,但沈柔嬌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