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扶楹想起了被她故意灌了無糖姜茶的孟如玺,默默放下茶碗,眼神放空,整個人都無欲無求。
她緊接着往後猛然一仰,感覺到胸膛微震,喃喃說:“我算是明白了他的感受,不好喝,真不好喝。”
紅螺毫不客氣,“是藥三分苦。”
“這也不是藥啊,誰家菜這麼難吃?”
紅螺把空碗收走,問道:“還想再來一碗?”
燕扶楹連連擺手,“哪能啊,再來一碗我就成姜味的了,埋在土裡再澆點水就發芽了,多好,姜也不用花錢吃飯。”
紅螺不作聲地撇撇嘴,“嘴貧。”
随即她便轉身離開了屋裡,僅剩燕扶楹一個人。
燕扶楹也樂得清閑,仰頭往後一靠,百無聊賴地望着頭頂,腳下一蹬,輕晃着安樂椅,木條咿呀作響。
身後搭在紅木椅背上的烏發柔順垂落,發尾由于沾了水微微皺在一起,順着她的動作在半空中一晃一晃,倒像是個逗貓的絕佳機會。
其實她上午出去的這一趟并不是毫無收獲,起碼還收獲了不少八卦。
盡管飯桌上不隻是猛然掀開了她的黑曆史,還扒開了她母親小時候的一些糗事,兩個老年人回憶往昔,酒意上頭,連帶着對方都怼了一遍。
主打一個誰都别想好過。
關于那個房子的來曆,外公也含糊不清,說不出個門道,撓撓後腦勺碩果僅存的頭發,思索半晌也隻說是她八歲那年生了場大病,低燒不退。
即便是他經驗豐富也摸不着頭腦,隻能先按部就班地把了脈,還煎了藥給她掰開嘴灌下去。
可喂了幾副都沒有效果,小小的燕扶楹整日昏睡不醒,氣若遊絲。
母親如臨深淵,整日整夜守在她身邊,生怕錯過孩子的最後一刻。
外公看此,也隻能咽下勸慰她再生個孩子的話語,幫忙輪流守着她。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約莫五六天後的某個夜晚。
有人趁着夜色,敲開了藥鋪的門。
來者劍眉星目,器宇軒昂,周身氣派不似常人,帶着一口不太适應的京都腔調,衣裳低調華貴,背對着明月,精緻的暗紋如水波流轉在他的肩頭。
雖說用詞尊敬,态度誠懇,可還是能聽出他沒掩蓋住的高高在上的态度。
外公本就不耐煩,一聽此人上門就說有辦法治療孩子的低燒,這下更是難掩情緒。
他冷漠又警惕地強硬拒絕了那人的幫忙,正要把門一關,卻被倏然抵住,怎麼按都下不去,急得他滿頭大汗,還以為自己遇上什麼劫财的匪賊。
而從一旁卻默不作聲出來個女人,身如鬼魅,吓得外公一驚,汗毛直立,卻聽她緩聲慢語道:“我聽說過先生的醫術高明,可孩子的命危在旦夕,可否容我一試?”
他當時驚疑不定,望着來者身邊兩個身強力壯的侍衛,随即緊抿着嘴唇,一言不發,身形向右走了一步,勉強擋住了大開的門。
而燕扶楹的母親在裡屋,見父親遲遲不來,聽聞外面還有犬吠聲起伏,腋了下孩子的被角。
緊跟着,她也來急急到了前院,便看幾人和父親默聲對峙,放緩了腳步。
夜深人靜,來者不善。
她站定父親身側,神色肅然,腦海中掠過一瞬裡屋還在迷糊熟睡的孩子,随即便被涼風引回思緒。
定定看向面前幾人,往日柔和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隻有和父親如出一轍的警惕,“你們是什麼人?”
女子開前本就料定不會如此輕易,無奈地上前兩步,錯開那名陌生男子,将其擋在身後,莞爾對兩人柔聲道:“别這麼警惕,我們也隻是路過此處,聽聞有孩子低燒不止,想來助你們罷了。”
對方卻毫不領情,直勾勾看向對方的眼眸,她迎着月光而站,眼睛恍若一灘清泉,直直看明人心,用詞禮貌克制,“……不需要,請你們走開。”
“真要這樣的話,好可惜呢。”
女子笑意不變,帶着男子心平氣和地後撤兩步,在對立的兩方中間空出來部分緩和空間,唇角的笑意還是不止。
外公心下暗暗松了口氣,真以為對方就此放棄不再糾纏。
而他身側,燕扶楹的母親還是屏住一口氣,目光如炬,緊緊盯着兩人,尤其是看緊了作為代言人的女子,不相信他們并未達成目的就願意松手。
女子看起來不過二八年華,眉眼帶笑,緩和面相本身給人帶來的孤傲驕矜,同時弱化了她摻着野心的澄亮眼眸。
她笑意吟吟,卻冷漠朝身後侍衛偏頭一望,下了口令。
“拿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