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日夜,萬籁俱寂。京城的街道上除了不時巡邏的金吾衛,靜悄悄的隻能聽到穿街而過的秋風。
城北的雨花街上家家戶戶早已經熄燈歇息,各家各戶的門前均畫着朱紅的驅魔印。
唯獨一家,自白日挂上白帆之後,那抹朱紅被映襯得越發妖異。
隻聽吱呀一聲,柴扉緩緩打開一道口子,一女子探出頭,臉上蒙着面紗。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走遠的金吾衛,背起身後包袱快步往城門口而去。
女子身形高挑,青絲盡數收在幅巾内。白色的絹花簪在女子鬓邊,素色的衣裙隻胸前挂着的荷包是唯一的豔色。
低着頭趕路的女子隻顧着躲避巡視的金吾衛,沒有留意到身後跟上來的影子。
女子在巷口看了看漸漸遠去的金吾衛,剛要跨出去,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好俏麗的小寡婦,這深更半夜的,是要到哪裡去?”
雌雄莫辨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女子一驚,驚慌地抓緊胸前的荷包扭頭看向不遠處的黑影。
黑袍下的嘴角咧開,這三日來,他忌憚那不知是何來曆的捉妖師,這才一直忍耐到現在。
今日聽到了城北傳來的咒罵聲,他便猜到,這小寡婦定然不會為死去的男人守寡,這才早早守在雨花街。
果不其然,抓到了這要逃出城的小寡婦。
女子慌張地掏出荷包内的符紙,警告着對面的黑影。
“這可是得道高僧所贈,你要是不想死,就快快離開!”
女子緊張害怕的聲音喑啞到變調,黑影看了眼胡亂畫的符紙,輕蔑地冷哼。
“反正被抓回去,你還是要死的。不如,把你的心給我吧。”
殷紅的舌頭舔過唇角,下一瞬便猛得撲了過來。女子眼中的害怕褪去,迅速将荷包中的朱砂潑在黑影身上。
“啊啊啊啊!!!!”
黑影隻覺得渾身灼熱刺痛,猶如火灼一般。下一刻,自牆頭躍下的沈初畫将斬妖劍劈下,眼看就要自黑影頭頂劈開。
隻見那黑影猛得仰頭吐出一口黑氣,沈初畫一驚,忙折腰避開。斬妖劍劃開黑影身上罩着的袍子,露出裡面類人的身軀。
那是一隻成人高的狐狸,已經幻化成人的四肢,腦袋卻依舊是狐狸的模樣。身後是揚起的兩條紅尾,趴俯在地上警惕地盯着翻身落地的沈初畫。
黑袍裂開,狐狸大驚,一隻手覆面,一隻手抓住刺來的斬妖劍。
“刺啦——”
掌心宛若被炭火炙烤,緊接着胸口一痛,狐狸長吟一聲,沈初畫隻覺得頭腦發脹眩暈。緊接着脖頸一緊,再去看方才的位置,那狐狸留下了深深的爪印,便消失不見。
“當啷——”
方才刺中狐狸心髒的匕首落下,地面上的斷尾還在不斷的扭動。
玉嬌容松開手,走過去撿起地上遺落的黑袍。
“多謝。”
方才要不是玉嬌容出手,那一爪必定讓她重傷。沈初畫看她擺了擺手,一直擺弄着那黑袍。
“這衣服有什麼問題嗎?”
“我還從未穿過這麼好的衣服呢。”
玉嬌容搖頭歎息,沈初畫一哽,扭過頭告訴自己不要生氣。一對上對面木着臉的身影,沈初畫噗嗤一笑。
“世子這模樣,要是個女子定能迷倒一大片人呢。”
楚星曜臉一黑,瞥見金吾衛正往這邊來,忙拽上哈哈大笑的二人往城東跑去。
待到三人回到忘憂館,楚星曜這才松開手。瞪了眼笑彎了腰的少女,咬牙切齒地說道。
“這就是你說的穩賺不賠?!”
玉嬌容撫了撫胸口,喘勻了氣笑道。
“隻是讓你扮做誘餌引他上鈎,我就免了你五十金诶,這還不是穩賺不賠?”
楚星曜磨了磨牙,将頭上幅巾拽下丢在桌子上。
“好的很,我謝謝你了。”
“不客氣的。”
玉嬌容揮了揮手,向離開的男子說道。沈初畫壓了壓臉上笑意,正色道。
“看來,狐妖還另有其人。”
走到門口的楚星曜一聽這話,又折了回去。
“你說,方才那個不是狐妖?”
沈初畫點頭,楚星曜不解。方才那東西分明是一狐狸模樣,怎會不是狐妖呢?
“狐妖呢,是由狐狸修煉而成,或是狐妖一族血脈傳承而來。但是,普通狐狸在還沒有修煉成妖之前,就意外死了的,會化作狐鬼。”
沈初畫解釋着,“狐鬼簡單來說,就是狐狸死後變成的。他們有些法力,卻與狐妖是天差地别。”
“一個是妖族,一個是鬼怪。狐妖可以化人,但是狐鬼卻不能。最多,也就是今晚我們見到的那樣。”
類人,卻有着狐狸本來的樣子。
“這隻狐鬼少說也有三百年道行,他已經修出了三尾,三日前被我斬斷一尾,今日被你斬斷了一條,如今隻剩下一條命了。”
玉嬌容給二人斟滿了酒,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絲毫不着急。
楚星曜想起那狐鬼駭人的模樣,還是不由得心悸。一想到不但有這樣一個鬼怪在城中伺機害人,還有其他幫手,他便覺得焦慮難安。
“你知道那個狐妖在哪?”
沈初畫看她不着急的樣子,忽然福至心靈地問道。
今夜,玉嬌容顯然是故意放走了那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