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驗證自己說的話他補充道:“沈明霁已經昭告天下,你不知曉?”他擡手一撇,一道紅色婚貼被送到她桌前。
戚霜沂心中預感被證實,還未有反應,怒意已經從心中升騰而起。
她拍案,沈明霁三個字在她腦海中掀起軒然大波,“豈有此理!”她看也沒看婚貼,接過就撕了粉碎。
混賬二字已在喉嚨口,正要開罵,胸腔猛地襲上一股郁氣。
沈明霁陰險小人對她窮追不舍落井下石,如今竟然還在外面毀壞她的名譽,裝模作樣獨居高山雪崖心思卻如此肮髒。
戚霜沂後退兩步撐住手腕,低頭甩了甩試圖恢複清醒,右手習慣性去抓身側的劍,可她難以抵擋突然洶湧而來的困倦之意,排山倒海般的攻勢讓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詭醫面容肅穆,一改方才吊兒郎當姿态剛剛坐正,身側掠過一陣疾風,坐在椅子上暈厥過去的人在倒下之前被人撈在懷中。
藍白衣衫高挑馬尾人影将她打橫抱起,動作輕緩。
一陣雪松香氣混雜高山積雪寒意淡淡萦繞空中,他帶着戚霜沂走到側廳将她在軟榻上放下。
詭醫亦步亦趨,“果然是這樣。”
“沈明霁三個字就是禁忌。”他看着面前人。
雪崖上快速趕來的真身。
五官像是精心雕刻下的玉石,那雙眼睫修長,半垂之際足夠蓋住所有光芒,不做表情時他給人的感覺十分遙遠,隻因周身氣息在寒山上打磨數百年,可他本人卻沒有清冷孤絕之态,但,也算不上是一個好人罷。
詭醫一眼略過他的皮相,開始為鹿茸構思下一個皮套的樣貌。可若是要讓他知道自己拿他的五官安在别人臉上——他打了個激靈,把這個念頭散去。
......
“霜沂累了是不是?”師尊的聲音響起,溫柔清緩如同暖風拂過,炸裂般的疼痛在此刻緩緩安然。
她像是回到了小時候,每每練劍練到手軟拿不住她也不放,執劍入土就這樣撐着休息,每每這個時候師尊遠遊歸來都會笑言一句,“霜沂累了是不是?”
師尊身後的少年烏發垂到腰間,額上臉頰鼻尖均有顆紅痣,他從懷裡捧出一軟包,掀開來裡面傳來陣陣甜香。
“這是獎勵,因為霜沂用心練劍。”師尊摸了摸她的發髻,本就紮的亂糟糟此時更是混亂,偏偏她還恍然不覺擡頭笑的一臉天真。
那少爺瞧了一眼忍笑的師尊歎了口氣,向她招手,“過來,我幫你重新束發。”
夢中的甜香久久不散,戚霜沂輕輕聳動鼻尖醒來。
“師父。”她眨了眨眼,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身上蓋着的是熟悉的被褥,再一環眼,是她的闌意堂。
坐在桌前的白發男子轉頭望向她,“霜沂好久沒回來。”
“師父想我了嗎。”戚霜沂房間内的窗戶大開,過往林間的風吹拂進來,她沒有等到師父的回答,也許是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會得到什麼回答,于是夢中人就是一派安靜。
“醒了?”
戚霜沂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軟榻之上,詭異手中正在侍弄一株花草,見她坐起也不轉移視線,“既醒了,那開始聊聊吧。”
“我睡了多久?”久違入夢,竟然夢見了師尊和師父,戚霜沂捂着腦袋回想,誘因是什麼?
詭醫擡手一揮,床邊細紗卷起,漆黑的夜色探進屋内,“也沒有多久,兩個時辰罷了。”
“說起來你倒是有毅力,體内這樣破敗竟還能堅持日夜趕路到我無瘴崖來。”
某人探知到她體内情狀那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着實讓人看了心裡發樂,轉而他也是有點佩服她,“普通身軀強行施法你可知會有什麼後果?”
戚霜沂當然知道,但是她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否則她活不久不說,戚引知能否平安歸家也未可知。她在靈力逡巡經脈之時就已經打定主意回去之後定會搜羅天材地寶供戚引知的身體恢複。
見她一臉凝重不再說話,詭醫便自己開口說:“我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探查你身體的隐秘。”
“這個安靜包括你本人的思想也得安靜。”
戚霜沂坐起來揉了揉肩膀,此時突然聳鼻嗅了嗅,肩膀處一陣淡雅的幽香傳來,她問:“有誰來過?”
詭醫背對她将手中花草種進花盆,随手抓了一把水撒上去,蔥綠的葉片像是有人甩着鞭子在身後追趕似得延伸開來。
“能有誰來,你夢中靈氣四溢我生怕傷人,那幾個都被我安排在門外了。”他忽然語氣揶揄,“不過你那個未婚夫倒是不錯,來扣門尋你好多回,都被我有理有據送了出去。”
他餘光看了一眼窗框邊又轉回身,“你有沒有感知到體内有什麼不同?”
“我的意思是,近些年。”詭醫說,“十年、二十年。”
詭醫的皮相同樣頂級,不知在這崖中活了多久的老妖怪依舊一副剛剛及冠的青年模樣,可那雙眼睛卻不是空蕩無物,他的眼神在屋内燭光的映照下顯得幽深,“或者說近百年。”
戚霜沂沒有當即問他什麼意思,他的話在她心中泛起漣漪,她确實有這樣的煩惱,并且還煩惱了很久。
“我修習多年,日夜不息。”她站了起來,自我剖析,“可我的修為恍如死水,難得進益。”
她愈說愈激動,“可我從未有一日荒廢,鍛體練劍更是用心甚笃,你說,這是為何?”
詭醫沉吟,他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番答案,但似乎又是有迹可循。
沈明霁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當下隻能再進行最後一番試探,如若不行——那就隻能用最後一個辦法。
“我有辦法能夠松一松你的禁制。”
戚霜沂要的就是這個,“你說。”
“勘破情瘴飛升。”他一錘定音。
戚霜沂看着他停了片刻,起身就要走。
詭醫想要拉她又顧忌窗戶邊那位仁兄,不得已叫她名字才讓她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