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色大亮、賦兒服侍傅靜娴起來洗漱時,傅靜娴眼睛下不出意外的浮現一片烏青,把賦兒吓了一跳。
傅靜娴對此的解釋是做噩夢沒睡好,于是被賦兒壓着熱敷眼睛,又在床上躺了半天。
這讓傅靜娴心中郁悶更甚,隻是不表現在面上。她躺着的這半天,傅玲燕是一點動靜沒有。
也可能是她一晚上沒睡,現在和自己一樣還在休息。傅靜娴覺得這個理由很能站住腳。待到午後,終于還是沒忍住,往傅玲燕的廂房去了。
然後就看見傅玲燕氣定神閑的招呼她喝茶,别說有黑眼圈,那狀态不知比她好了多少倍。
傅靜娴:“……”
傅玲燕對上她略帶幽怨的眼神,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揮手讓婷竹帶賦兒去了外間。賦兒雖有不滿,但見傅靜娴沒說什麼,也隻能先依着傅玲燕的意思。
兩側屏門合上,内室隻餘她們二人和袅袅茶香,傅靜娴剛要開口,卻見傅玲燕微微偏頭,一根手指靠近唇邊作噓聲狀,下一刻,一種玄而又玄的感覺忽的沒過傅靜娴全身,她詫異地看向傅玲燕,卻見傅玲燕十分放松的放下手,點頭道:“問吧。”
“……”得了首肯,傅靜娴把昨夜問過的問題一字不落又重複了一遍,然後直直盯着傅玲燕的眼睛,等待她的解釋。
其實,從早想到現在,傅靜娴對傅玲燕的情況已經有了大抵猜測。
不過她還是更願意聽傅玲燕自己解釋。
“嗯……有點難一下子說清,就先從我出去這些年說吧。”傅靜娴斟酌了下,“我确實是因為身染奇症被送出去的……沒騙你,當時家中請了很多大夫,都醫不好,直到我六歲那年來了個道長,用了些獨門手段遏制了我的病情,後來是在龍都内不便他繼續醫治,我才和道長離開的。隻不過道長帶我走時,沒和傅家明說,隻言帶我去僻靜之地修養——嗯,其實我是去修道了。”
果然如此,和自己猜的大差不差,至于是否真的身患奇症……
“我的病單靠外力醫不好,是我自己提出拜道長為師,傅家并不知曉——知曉了恐怕沒我好果子吃。”傅玲燕短促的笑了下,“總之,我靠修習道長、也就是我老師給我的功法,算是把命吊住了,在外面這些年傅家也并不常遣人聯系我,我就沒想着回來。”
傅靜娴聽到此處,心中湧起一陣酸澀,也沒多糾結傅玲燕的措詞:“那你在外面……”過的是不是很不好。
“嗯?”傅玲燕察覺到傅靜娴神色不太對勁,連忙笑着擺手,“沒有沒有,老師他們待我很好,從沒短過我什麼,給我的修煉資源更是極好的。我沒想着回來,是……是真的沒想過要回來。”傅玲燕微微正色。
“今年返家,主要是傅家給我老師遞書信,詢問我病情如何,是否能趕得及回來參加家宴——我想大概指的是我們小弟的生辰宴吧。”提及小弟這個詞,傅玲燕眼神劃過一絲嘲弄,“老師說我到底生于傅家,得回來看看,就順勢告知傅家我已基本痊愈,我便也同意了。”
“但是龍都内對修者禁制衆多,我回來後功法運作并不順暢,舊疾也隐隐有複發的趨勢,所以偶爾我會出去處理下——結果回來就很不巧被你撞見了。”傅玲燕無奈攤手。
傅靜娴聽完,直覺認為傅玲燕隐瞞了什麼,但她對修真一道了解不多,一時間挑不出什麼錯處:“……所以你昨夜是出去運功?既然在府上都不行,那你是直接出了城?守衛怎麼放你出去的?”
“嗯……也不一定非要出城。”傅玲燕狡黠一笑,“龍都畢竟是國都,各種禁制也不是絕對的——就像監察司裡面不就有不少修士嘛,城内總會給修士安排調息的地方的。我半夜遮掩後偷偷過去,運作下功法也不至于直接被抓起來,隻要能繞開夜裡城内巡邏的士兵——所以我才從後院翻進來,當時正好有一隊士兵從傅府前面過呢。”
“……那你佩劍,也是擔心被抓了暴露身份嗎?”傅靜娴在龍都跟着教習嬷嬷學了那麼久禮儀規矩,她對修士不了解,但她知道每年來龍都招收弟子的修者大多隻收些有天賦的少年,極少的女孩會被選中,世家女更是不屑于參與。即便有少數送過去的,也是修習些上不得台面的秘術,此舉深為世家貴女所不齒——傅家若是知曉傅玲燕是靠修煉治病,大概真的會和傅玲燕自己說的那樣,沒什麼好下場。
但她觀傅玲燕舉止品性,不像是在修習那等功法……持劍起舞的身影在她腦中揮之不去,傅靜娴心中酸澀更甚:“而且,若隻是打暈,第二日那些暈倒的人醒來,你不還是會暴露嗎?監察司不會允許城内有不明人士襲擊士兵吧?家中下人也會被盤問的。”
傅玲燕聽見這個,倒是有些心虛的移開視線:“唔,這個嘛……其實我有一些獨門小技巧,能稍微遮掩一下,帶劍隻是為了以防萬一,若昨夜是家中下人撞見,隻會以為自己是瞧見了野貓。”
故意掠過被監察司發現的情況,又在避重就輕。傅靜娴眸色稍暗,桌下的手揪緊了裙擺:“……那我呢?為什麼慶幸是我?你有這樣齊全的準備,昨夜打暈把我送回房間更好吧?也不必讓我來找你刨根究底。”
此問入耳的瞬間,傅玲燕眼中閃過極為複雜的情緒,但她很快又恢複成往日溫和的模樣:“嗯……因為你是妹妹,姐姐舍不得對你動手,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