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保證天亮前起來呢?最簡單粗暴的方法自然是不睡。
秦羽涼一晚上都握着柳瞑鳳的手腕,感受他的經脈一點點斷開,消散,歸于虛無,這變化悄無聲息像溶在水裡一樣,懷裡的人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天亮之前,一切終于寂靜。
秦羽涼頗不舍地在他額頭上落下好幾個吻,将人又抱得緊了幾分,才最終離開。
今生因為他們重生的許多連鎖反應,加之現在比之前世造反的時間晚了三年,增加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許多先機他也都占不到,國際局勢自然也不似當年。
他要招兵買馬,要培養自己的爪牙,要在上位後有改革的能力,不至于在落得前世的下場。
自然,他從來不信任匿山老兒。柳瞑鳳說前世還沒來得及發生的宮變和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唐羅鳌,唯一可以進出宮門不被過問的隻有他自覺心中有虧欠的匿山老兒,加之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官能一次又一次悄無聲息進入森森宮牆,他不信這一切之間沒有聯系。他更不信會有一個人賭上性命隻為助他登上皇位。
第一個要找的是他前世麾下最勇猛一名虎将,此人也是他來到這座小城的目的。
時間太久,他對這人具體的住址已經記不太清楚,但找到他并不難。
無他,此人是此間有名的綠林盜寇。
如此華貴公子清晨獨自行在路上,加之他昨夜有意讓人瞧見,而今招惹這些人關注再輕易不過。
他沿着盤曲的山路禦馬慢行,身側萬丈懸崖,前方的路盤亘入目之不及的拐角,遠方天空剛泛起魚肚白,半邊依舊大夜彌天,稀疏的星辰漸暗,那一輪日淹沒在遠山和人家裡。
不出所料,身側響起窸窸窣窣聲響,顯然是有人躲在深林之中窺視。
秦羽涼對着山野抱拳,朗聲道:“勞煩好漢近前來說話。”那青年人戴着面具,端的是器宇不凡。那目光炯炯,竟是勢在必得模樣。
片刻的靜默,五六人自山中提刀走出,都是熟悉身影。
見幾人申請戒備,秦羽涼下了馬,将佩劍拔下扔到地上,再抱拳:“勞煩諸好漢,在下婳京人士,久聞熊老大威名,特此拜上。”
衆人面面相觑,秦羽涼立刻從腰上解下錢袋,遞與為首一人:“一點心意,好漢笑納。”
為首那人開了錢袋,見白花花碎銀子,一個眼神給了後面的弟兄,随即道:“壯士随我來。”
秦羽涼颔首,收劍入鞘,牽着馬跟在幾人身後。
那寨子外矗一塊牌匾,算不得多鋪張。寨中人人緊盯這不速之客,但見他大步流星毫不露怯,竟也有幾分英雄模樣。
眼前一處樓閣平地而起,眼前幾人與守衛溝通幾句,片刻後有人來迎他。他随之入殿,上樓,上首座上一彪形大漢怒目圓睜,姿态霸氣中幾分散漫,到算不怒自威。左側那人相對消瘦,三撇胡子一把折扇,看模樣是個謀士。右側那人形容英氣,國字臉龐神情堅毅,隻一眼說不出是做什麼的。
自然,這三人都是老熟人。上首的是熊老大熊靖,左側是謀士吳材,右側是射手馬沖。共事多年,這三人如何秉性他再清楚不過。如今隔世再看,隻覺親切。
熊老大沖他抱拳:“可否一睹壯士真容?”
“慚愧。”他言罷,扯了面具,露出底下無雙俊美一張臉,卻叫在坐幾人都晃神,竟是齊齊下了台階跪道:“太子殿下!”
秦羽涼先是怔住,随即趕忙叫衆人起來。
秦羽涼被奉到上首,酒肉佳肴招待。交談一番才知,十多年前柳瞑鳳乍死之後秦羽涼為找他處處赈災濟貧,這裡便是一處。那年這裡水患,是秦羽涼日夜兼程奮鬥在前線才讓下頭的人早早研究出了破解之法,并且中途朝廷的赈災款無人敢吞,再有這太子取私庫赈災,才順利解決了這件事。
在座的,無人不受他恩惠,一直記挂在心。隻是他死後新帝上位,貪官污吏卷土重來,邊陲之地天高皇帝遠,生活更加艱難,他們才萬般無奈落了草,但幹的都是劫富濟貧的事情。
綠林中人最重情義,自然說什麼都認他差遣。
加之官逼民反的事情,有秦羽涼做帥,他們心甘情願追随他改朝換代。
秦羽涼沒想到事情這麼輕松,他再三謝過諸公,令他們先在此厲兵秣馬,不日出征再行知會。
離開時,這些人硬要給他塞盤纏傍身,再三推拒不得,他收了一點意思一下,便縱馬離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