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夜裡親吻,空氣和皮膚都變得濕潤。濕度極高的環境裡,他被引導着,慢慢接受自己身上融進另一個人的氣息,冷靜從沒能壓倒過瘋狂。
“……受不了你。”這麼說着,他還是會縱容對方。
十月初秦知白往西南走,去跟着辦了個案子,回來時給他帶了能裝滿半個箱子的禮物,說得好聽,是“随便挑的一些東西”。
在一堆所謂的地方特産中,溫嶺挑出對象形的木雕小挂件。紅繩拴着,和他車上原本挂着的那個很像,但他面前的挂件明顯用的檀香的料子,這個随便的可能性一下降得很低。
他一時怔然,秦知白以為這反應是不夠喜歡:“……沒給人送過禮,你多擔待。”
溫嶺在他耳邊呵氣:我很滿意。
然後他難得見到秦知白耳根泛了紅。秦知白回他滿意就好一類的話,視線卻避開了他。
秦知白不和他對視,他心思反而飄遠了。
他們第一次正式牽手時,秦知白的手其實是有些不自覺的微顫的,和臉上沒有明顯變化的神情放在一起,有種奇妙的反差。
那時他隻當沒看見,捉住了也就往前。
現在這雙手已經學會回握住他了,伸過來的力度适當,不會造成傷害,隻傳達可靠的安心感。
對他來說,更私人的體驗還有成就感。但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溫嶺收好桌上這堆零碎玩意,轉身進了廚房。
秦知白剛回來,按說該接風洗塵備多點菜,但他嫌麻煩,直接定了晚上吃火鍋。
他在廚房裡忙活,收拾好行李的秦知白也被他喊來當勞力。他将人發配去收拾桌椅好挪出位置放電磁爐,半天沒傳來什麼動靜。
溫嶺突然有些預感。
“怎麼了?”他轉過身,秦知白就倚在門口,不知在看哪裡。
他丢了剛刨下來的蔬果皮,問:“桌子擦完沒事做?”
秦知白搖頭:“忽然很想抱你。”
他說不清這是哪裡來的沖動。也許是因為分開得有些久了,他會想念溫嶺身上氣息,又或者他隻是害怕哪天沒有實形的記憶被再度清零,在那之前,他想盡可能多留下一些。
無論如何,都隻是随口的一句話。
砧闆上擺着削過皮的馬鈴薯和蘿蔔,溫嶺還沒顧得上切,他看見了,于是說我來,一面折了袖子。
溫嶺笑了,沒給他挪出位置:“等一下。”
秦知白聽話地等了十秒。
湯底已經熬上,溫嶺擦幹淨手,讓所有水珠留在廚房紙上,然後回過頭來看他。
來嗎。
沒有問為什麼,也沒有說這種想法奇怪,更沒有問他是從哪裡染上了皮膚饑-渴症。他還沒反應過來,溫嶺先靠過來了。
于是下一秒他就被切切實實擁住,落進一個溫暖踏實的懷抱。
他知道這姿勢叫熊抱。前幾天剛刷到過科普,據說表明最純粹的信任,不知真假。
也許該感謝初秋的衣物多還是薄款。缱绻着也安靜着,另一個人的體溫就這樣傳達到他身上。
溫嶺分明沒有開口多說,隻那幾秒,他卻完全領悟到溫嶺是想告訴他些什麼了。
——你看,填滿一個人是這樣簡單。
他整個人埋在溫嶺身上,深吸了口氣,手不安分,徑直去捏了溫嶺的腰,嘴也沒閑着:“你瘦了。”
“哪有。”溫嶺否認,同樣去揪他腰間肌肉,算把-玩,但沒有評價摸起來的手感如何。
秦知白開始貪戀這個僅有他和溫嶺的狹小世界了。
爐上鍋蓋當當當當不耐煩響着,底下湯也燒開,溫嶺讓他松手:“……喂。再煮就要糊了。”
火一關,揭了蓋湯底的香氣就飄出來。
溫嶺端着鍋往外走,他留在廚房裡收拾,抹布丢在水槽裡,水嘩啦地放。竈台上氣味還沒完全散掉,隐約能嗅見一點鹹香。
先前他看着溫嶺将食材下了鍋。沒有大排、牛骨的加持,湯底其實也熬得香濃,有菌子提鮮就夠了。
人有種奇怪的天賦,可以通過味道記住時間。
可能是從溫嶺那裡,或者更久之前他熟識的人那裡聽來的說法,講餃子哪裡都有,但隻有年三十所有人圍在一起嘗見的那口最不一樣。
往後每次遇見相近的味道,在記住此刻的同時也容易想到那個特定的時間點,記憶由此深化。
他沒在除夕夜吃過餃子,但經驗可以轉移到他熟悉的事物上。
所以他會記得,也應當記得這個傍晚的菌菇湯底,記得和夏天裡溫嶺擠在小店内吃到的馄饨、能摸得着的燥熱空氣,以及過去現在将來的無數時刻。
事物永遠變化發展,風會轉向,從前他記所有稱不上好的畫面,或許現在可以記所有會想念的瞬間。
水滿了,秦知白恍然回神。
推拉門之外,溫嶺正喊他幫忙,聲音從容,不是什麼要事。他應了好,走向白煙缭繞處,和溫熱水汽撞了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