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濕巾将洗手台來來回回擦了數次,直到各處縫隙都被清理幹淨,肩上忽然傳來陌生的觸感。
秦知白轉過身看,溫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後,手裡拿着他的杯子,溫水倒了一半,玻璃外壁正戳他肩頭。
溫老師惜字如金:“漱口。”
溫嶺沒把握好力度,他左肩被硌得生疼,卻不敢吱聲也不敢賣慘了。
杯子是瓷質,外壁堅硬,和心軟的人同時出現在他的世界裡,秦知白忍不住要懷疑,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存在。
他已經漱過口,此時喝口溫水潤喉最是合适,杯内水也不多,幹脆一飲而盡。
溫嶺冷眼看他,等着他把水喝完:“啞巴了?”
“說話。”
秦知白苦笑:“我……”
被看透了,他想。那種深重的無力感又湧上來,但這回沒能成功将他卷走。
他最後選了最平常的回答:“我不是很喜歡骨頭。”
其實他還想說,不喜歡你對我太好。
但顯然溫嶺不會接受,而他現在卑微地祈求着能夠被對方原諒,自然不能再往火上澆一桶油。
“我記得和你去吃過牛骨湯底的火鍋。”溫嶺語氣平淡,隻是陳述事實。
秦知白一向很會勉強自己,他今天非要問個清楚。
“那時候也是這樣勉強着喝下去?”
秦知白沒想到他還會提起這茬子事,一時愣住。
“老實交代。”溫嶺把他逼到牆角,膝蓋抵上他腿,又去扯他衣領,力道不大,隻是起個警告作用,“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道理不用我教吧?”
膝蓋處皮肉自是薄的,隔着衣物也能摸出骨骼形狀,碰到他腿上肌肉時軟硬相撞,觸感奇妙,如果再往上點,就是更敏感的部位了,随便怎麼撩都容易燃起□□。
秦知白喉結一滾。
“呃……”
背後是堅實的牆壁,退無可退,他想讓溫嶺的腿快些移開,否則會發生什麼就不是他自己能控制住的了。
他心一橫也就承認:“吐掉了。去廁所的時候。”
溫嶺半天沒回他話,像要特意冷落他一會才松開手。
秦知白差點沒忍住自己掙脫。他甚至懷疑溫嶺是故意要他小小受點折磨。
“……你還真是給我臉面。”年長者半是感歎半是歎息,看在他肯坦誠的份上沒再追究。
以後不許了。秦知白聽見他最後這麼說。
……
秦知白沒再聽到高壓鍋工作的聲響。
溫嶺用砂鍋重新煮了青菜粥,喊他起來已經是半小時後。
“是我考慮不周。”他輕描淡寫将前因揭過,先前的惱火已經瞧不出半點痕迹,像是從沒出現過。
“你還病着,還是吃清淡點好。”
秦知白臉上帶了驚詫,對着面前已經換了一個款式的瓷碗發懵。
他不知道自己這副神情全被溫嶺收進眼底。溫嶺卻想,吃驚詫異倒沒什麼,不是狐疑便好。
習慣使然,秦知白張口就要拒絕,後來又想溫嶺必然不喜聽見這樣的話,且這碗粥一看就是特意為他重新熬的,于是話到嘴邊改了口,隻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心裡已經在盤算該怎樣還溫嶺人情。
其實怎樣都還不上了,秦知白很清楚,也知道這是病态的想法,這段關系的成分不該計較得太清楚,但他控制不住。
撕得整齊的菜葉沉在湯水底部,他慢慢咽下這小半碗摻雜了愧疚味道的粥。
溫嶺沒看他,在考慮别的事。
先前砂鍋粥剛煮好,他掀了蓋子放在空處晾,腦中忽然閃過幾個關鍵的詞彙。
高壓鍋、豬骨,以及秦知白帶他去過的那條巷子,沒有人居住的筒子樓。
電光火石之間,溫嶺意識到什麼。
在過去,曾有一件轟動全國上下的案子,結合案發地與具體案情,警方稱之為“南回巷十一号分屍案”。
這個稱呼一直沿用下來,出現在與之相關的新聞報道裡,甚至也成了後來無數提及該案例的犯罪學論文裡默認的代稱。
他在搜索欄上輸入前幾個字,相關詞條随即跳出來,和他記憶裡的情節大差不差。
溫嶺不信這隻是單純的巧合。
他叮囑過秦知白粥喝完碗放一旁就好,自己轉身走回主卧房間内,将所有的燈都打開,令卧室裡亮如白晝。
确認過秦知白沒有跟着,他倚在牆角,點開了發布時間久遠,但仍然存有記錄的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