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難還,他甯願不要這麻煩。
誘餌和風險并排擺在面前,溫嶺還在等他答應,秦知白回過神,随便找了個理由拒絕了。
他沒細看溫嶺神情。秦知白自己不願承認,他其實懼怕見到對方被自己拒絕後可能生出的幾絲失落,盡管會出現這種狀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到此為止就可以了,秦知白想,如果他們走得再近些,還會發生些什麼就不隻是他一人能操縱預判了的。
他厭惡糾纏得太深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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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小徑、籬笆與一樹綠葉的梧桐共同組成了院落的主要景觀。花與樹都是瘋長的狀态,顯然這裡沒有人久住,但剛歸來的主人家仍然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
别墅主體便掩藏在小院深處,客廳裡,溫嶺正同另一個瘦高的人影坐在一處。
他身旁的人正是一年難得回來一趟的禇琛禇教授。
閑事已經聊得足夠多,他喝着茶,臨時起意決定和褚琛略提幾句。
“我有一個學生,”溫嶺說,想起過去曾火極一時的“我有一個朋友”自覺虛假,方正了色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解離性失憶。”
“上回他發作時恰巧被我撞見,不過沒有持續多久。”
禇琛點了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溫嶺提及最近同秦知白的接觸,言語平靜,“其實除去那次,他本人一直表現得很正常。”
“……是我自己有些沒由來的擔心。剛好你在,也許還能問到有什麼要注意。”他搖搖頭,去看院裡繁茂綠葉,哪裡都是一派生機。
院内種有梧桐,斑駁樹影透過玻璃投射到地闆上。禇琛斟滿茶水端到他面前,肯定了他的擔憂:“你這麼想其實沒錯,有些患者會抵觸患病的事實,諱疾忌醫,最怕哪一天攢在一處爆發,神仙都救不回來。”
“提前警覺些總是好的。”
他換了個姿勢坐,比先前顯得更随意些,整個人的重量由靠背和坐墊各分去一半:“現在人不站在我面前,最基本的檢查報告也沒有,要我給出完全有效的建議,說實話不太現實。”
“不過,”褚琛擡起眼來看他,臉上閃過一絲玩味,“嘴上說是學生,其實已經是更親近些的人了吧?”
他向溫嶺列舉證據:“之前去看你,也沒見你這麼關心學生。”
溫嶺神色坦然:“沒有的事,隻是年齡差距擺在那裡,不自覺就想着要多照顧了。”
褚琛不再開他玩笑,隻說你不妨再多觀察看看,真發現了問題才好及時幹預,最好能勸去醫院看看才是。
“……至于失憶一類的事,絕不是一朝一夕之間就能好轉的,你要讓他放低期望。”
“心理因素所導緻的失憶,本質上是對大腦本身的自動保護。一味想要想起,途徑不過多去接觸相關的人和事、物品和場景,效果怎樣不說,保不準還會适得其反。”
他話鋒一轉:“倒是你,以前學的那些還剩下多少?用不用臨時找學生借幾本書補救一下?”
得了吧。溫嶺回他,我又不是專業人士。
這頭他們一面說着,一個優雅身影送了茶點過來。
瓷盤裡是排得整齊的曲奇,咖啡香氣從中溢出,香味濃郁。
“簡瑛。”溫嶺同她打過招呼,“好久不見了。”
面前的人是禇琛的愛人,和他本科同系。溫嶺記憶裡,對方就像陣靈動的風,無論何時都葆有活力。
現在這陣風終于找到了可供停駐的地點,在禇琛身旁平穩落下。她同溫嶺寒暄幾句,忽然俏皮起來,眨了眼朝他發問。
“都是老熟人,我也不繞圈子了。”簡瑛看向他,“掐指一算我們結婚也有三年,當時身邊朋友多多少少都已經成了家。”
“你雖然小一些,但是不是也該有喜歡的人了?”
“總是說再等幾年,可别等着等着就決定一個人過了。”
溫嶺被她問得一愣。
“……怎麼還關心上我這些了,”他笑笑,考慮着要不要将話題扯遠,多抿了口茶水,讓茉莉清香在口腔内蕩開,“感情上的事畢竟急不得,你們不是已經體驗過一回?”
禇琛想插進來一嘴,被他先堵回去了:“我還不着急,時候到了自然會有。”
禇琛笑他:“你最好是。”
舊友相見,話總是要多些,溫嶺告辭時已近日落時分。住所與褚琛家不遠,五分鐘左右便能走到,他從客卧門前經過,聽見嘩啦水聲。
秦知白已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