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概有五六步,距離人皮祭壇隻有兩步之遙時,四下裡還是安靜如常,沒有任何動靜,也沒觸發什麼機關。
“看來這兒真的是很重要的地方,他不舍得設機關,怕壞了他的獻祭。”沈無左右看了看,護着和微在祭壇邊緣蹲下,看着她用刀刃去刮蹭壇面上的花紋。
“瞧出什麼來了麼?”
“沒,”和微搖搖頭,“我看不懂這種紋路,太繁複了。”
她蹙眉站起身,将匕首遞給沈無,“這些可能是歪曲寫成的什麼古字,你來看,我保護你。”
沈無接過匕首,摩挲了下刀柄,刀刃光滑尖銳,被白光一照更是顯得寒氣逼人,像把索魂刀。
他擡眸看和微,“這匕首跟了你很多年吧?”
“嗯,和另一把是一對的——很小的時候,太子贈予我的第一件武器。”
“……”沈無隻是抿了下唇,憋出來個:“刀挺好的。”他蹲下身,邊刮蹭花紋邊在心裡腹诽:早知道我就不該問。
嚓嚓的輕響聲回蕩在山洞裡,一如和微的心在刀刃上跳動。
她心跳得快又急,不時便低頭問:“看出來了嗎?”
“一點。”沈無朝壇面上吹了口氣,将那些刮蹭出的青灰色碎屑盡數吹去,露出幾個輪廓清晰、光滑磨亮的字符出來,“看這個。”
他摩挲着其中一小片,擡頭對和微道:“是石鼓文,春分。”
和微:“春分?”
某些記憶忽然一齊湧入腦海,和微猶如醍醐灌頂般回過神,她忙道:“阿珉!”
“對。”沈無點頭道。
還是三月春色正好的時候、和微初入相府為了查香粉案的時候,遇到的第一個與她有關的命案所涉及的丫頭。
阿珉生于春分,讓衆人恍然大悟,知曉趙畫師隻逮着時節日生的女子下手,也因此洗清了和微的嫌疑。
如此回想起來,和微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眼神深深,擡頭看向“春分”字符所垂直對應的這張人皮。
似乎比起其他張來說,顔色要深那麼一兩分。
“阿珉是你入局後,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死的女子,她這張皮理應要比其他幾張要新鮮一點兒,肉眼所能看出的,估計就是顔色了。”
沈無也站起身,側身看了眼和微,“不然我們給她行個禮,你再上手摸一下,看還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能不能辨認出就是阿珉?”
“不必了,是她。”和微蹲下去,打量起他方才刮開的那一小處字符。
中間有兩個小字,成排對齊,左右皆有繁複花紋纏繞,看起來像分割界線。
和微看一眼人皮的位置,再低頭看一眼壇面上的字符,對着人皮去刮蹭。
“學這麼快?”沈無在她身後站着,看她手起刀落、迅速刮出了幾處字符不免有些驚詫,“都看懂了麼?”
“不是,這個任務交給你。”
和微跟旋風式的繞着祭壇跑,一會兒站起來挪塊地方,一會兒再蹲下去,沈無便跟着她挪。
兩人光用足迹都畫了兩個圓出來。
“呼——”和微吹去最後一點兒碎屑,拍拍手站起來,“你快成李懷安了。”
沈無笑了一聲,接過她的活去辨認那些字迹。
沈無邊看,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問她:“想不想知道為什麼李懷安總是站在沉香後面?”
“李懷安…不是要專門保護她麼?”
“那是後來,剛來的時候他比誰都犟,又不說話,跟塊臭木頭似的,更别提會心甘情願地跟着沉香了。”
“那是為什麼?”
“有段故事呢。”
……
兩人的聲音在山洞裡久久回響,空靈又相和。
等沈無辨認出了所有字迹,兩人便并肩站在一塊兒,擡頭忖度這處毫無人道的祭壇。
跟和微方才所說的一樣,人皮懸挂的位置對應着壇面上其生辰所在的時節字符。
不多不少,剛好二十四節氣,剛好二十四張少女人皮,二十四條活生生的人命。
沈無:“我比你來得要早些,從我混入大理寺到遇見你,遇見的所有香粉案都遵循着趙畫師所招供的那六個環節。當時我還詫異,為何害了人還要再塗滿顔料把人送回來,還詫異幕後兇手到底想在她們身上要什麼。
現在看來,他們要的隻是這張皮,送回去隻是混淆是非。”
和微沉默兩瞬,道:“趙畫師也會易容,他有煙羅昙,”她轉身正對向沈無的視線,“阿鯉與阿央的容貌便是他換的,這些受害的女子肯定也與他脫不了幹系,他把她們的臉換了、随便找具屍體安上去,再把她們的皮剝下留在這裡,他該死!”
眼見着和微越來越激動,沈無忙搭上她的肩膀,放輕聲音安撫道:“和微,冷靜,我知道你現在心裡洶湧,但洶湧不夠,洶湧之後要平靜,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