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的害怕肉眼可見,一口隻吃幾顆米粒,看上去很慌,很讓人心痛。
我實在忍不了了,起來端一盤菜,去往她們碗裡撥,“沒人會對你們做啥子,要做早該做了,你們不用這樣!”直到盤裡隻剩一點湯,我放了下去,“哥哥他們不是那個王八蛋,也不會像那個王八蛋,你們就不能在能自由的時候,放松一點嗎?”
大概體力還沒恢複,我手趕緊撐在桌上。
懂她們的恐慌,她們的擔心,可哥哥他們不需要裝,也沒必要裝好人,看到她們這種惶恐的狀态,我的心揪起來,又不曉得該怎麼辦,想哭也壓着口氣,哭不出來。
歎了口氣,撇開眼,即便看到哥哥心疼的眼神也沒辦法回應,感覺很累。
頭低下的間隙,見到哥哥放下湯匙,起身繞過秋禾,到我身後邊,“念甯,去李家把她們的身契帶回來。”胳膊在我身後,是要讓我依靠。我明明曉得卻沒靠過去。
念甯放下筷子和碗,一聲不吭地起身出去。
康平也追了上去。
低頭逐漸接納幺妹皺眉不解的神情。我也有疑惑:眼下她們的不安是在這裡,和那張不在這裡的紙有啥關系?
将疑惑投向哥哥,他對我露出穩妥的笑,輕聲說:“莫擔心。”
無力的眼傳遞對他的信任,我輕輕點頭。
他越到我另一邊的手包住我的肩,将我朝他帶,“回去坐下歇歇,喝兩口湯,緩一緩。”語氣哄着勸我。
看秋和眼裡的慌亂,還有幺妹投向我的目光,我将重心倒向他,輕聲說:“喝不下。”
他拍拍我的肩,似乎想讓我完全靠着他,語氣柔和平穩:“好,那便靠着我。”
她們沒再繼續吃東西,我也沒再說話,一動不動靠在哥哥身上,随着撫摸靜下心。
應當過去了挺久,康平和念甯拿着兩張紙回來。
“身契拿來……”進門後念甯忽然話說一半,拿起那兩把凳子過來,“快坐下。”
哥哥朝向我的面龐淺含笑意,“乖”攬着我的肩向後,“坐下歇歇。”我坐他旁邊的凳子上也靠着他,見他伸出右手,“給我。”念甯把紙給他,他拿着兩張紙垂眸看了兩眼,轉而向前看,“這兩張是你們的身契,綁住你們後半輩子的紙。”
秋禾和幺妹都往這邊看,我不清楚她們專注的目光有多少沉重,隻是看兩張紙能困住兩人後半生,感覺迷惑而恐懼,這不該是人該承受的。
“既已經離開李家,這就該廢了……”哥哥說着,單手把紙攥成團,側過頭看一邊,“燃火。”
就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康平去拿出鬥櫃裡的火柴跑過來,将紙團向着燃起的火苗遞過去,我看紙團逐漸燒起來,黑色的邊越來越大,好像要燒到手時他松開了。
伴随霧狀的煙落到地上,火也漸漸熄滅。
“此刻起,再莫得契綁着你們。”剛才到現在他除了撫摸我的手是溫柔的,每句話除認真,再聽不出别的情緒:“我不是你們的主子,不能逼迫你們,若你們不願去别家做活,我便給你們些錢,送你們回爹娘家,之後如何不再過問;若願我給你們找主家,便在這裡待兩三日,待你們去了新主家,我也不會對你們不管不顧,你們自個兒選。”
幺妹的目光從哥哥到我身上感覺很漫長,和我對視時我除了愧疚還是愧疚,一再食言的人是我,雖然眼下哥哥在說話,可和我逼她們有什麼差别?
“我曉得你們的心思,但方家容不下你們,趁早放下那念頭,為自個兒留一個穩妥的出路。”頭一回感覺他說話這麼冷,和從前的每一回都不一樣。
這時我才有點感受到他說的聖人未必無私,有多少私心……就像他的手在說話時帶我避開和我對視的目光。
曉得他的想法,卻依舊忍不住看向幺妹。
稍微看見幺妹的視線離開我,朝我左邊看去,不久後張口間轉頭過來,“我們要一個穩妥的主家。”
“恩。”他點頭的同時摸摸我腦後。看向我的柔軟目光和前一秒冷淡的語氣截然相反,他摸摸我的手,伴随一聲歎息往外看,“煮些粥吧,放些糖。”
“得。”念甯轉身出去,康平拿着火柴盒朝外看一眼,“我去幫念甯哥。”也跟着跑去。
“你們吃完便回房,撒子不必做。”他說完朝我垂眼,眼中有專注,融合溫柔的笑沒那麼自然,“上床歇歇,等一等粥煮好了再喝些,好不好?”他眼裡包裹疲憊的縫隙中透着心疼,我也沒精力再管别的,動動他的手指,弱弱的聲音盡量強硬:“你陪我歇,不能隻顧我。”
腦後的手摸着我的頭,他也含着加深的笑朝我點頭,“得,聽小妹的。”
被扶着站起來不久就感覺想吐,剛到床上坐下,我和他說渴,他倒了一杯水後回來坐床上喂我。
喝完水,慢慢側身枕到他腿上,他解着編好不久的頭發,“松一松能安逸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