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腫麼了?!
男孩子尾調綿軟,身上插滿了管子,一眼瞧上去都可憐兮兮的,發現怎麼都說不好話,急得淚珠挂上了睫毛。
“沒事,沒事的小绮,隻是暫時性口吃,好好吃藥會好的。”瞿燃不停安撫,巴不得他的難受全都轉移到自己身上,“今天是十一月七号,怎麼了嗎?”
十一月七号,立冬。夢裡他出車禍後也是在這天醒來。
曾經因學業和工作,忙碌到半年都說不上幾句話的嚴肅哥哥,小心翼翼捧起他手,安慰他說沒事的,别說口吃,就算變成癡呆、弱智,自己也永遠是他最疼愛的弟弟,不會不要他……
全都對上了。
有黎笙那句“能醒來就暫無大礙”交代,瞿燃放下了一半的心。
情感上他很想陪着瞿小绮多跟他聊聊天,縱使不說話隻看看他也是好的,理智又告訴瞿燃,小绮需要多加休息。
這孩子身體本來就不好。
瞿燃說:“身體沒有不舒服就再睡會兒,哥哥叫人去将家裡的童話書拿過來,待會兒講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瞿小绮小臉埋被窩,“哥哥。”
瞿燃應道:“怎麼啦?”
“公司不,不忙嗎?”他磕磕絆絆地說,“你突然這麼溫,溫柔,我有點,不習慣。”
大概人都是快要失去時才知道珍惜與後悔,瞿燃聞言一怔,神色明顯波動,“是哥哥太忙,沒時間陪伴我們小绮。哥哥以後一定多陪陪你。”
瞿小绮注視着他樣子,聽他泛出沙啞的聲線,腦子裡莫名蹦出“柔情霸總”四個字。
媽哒,瞿燃果然不打算把他身世告訴他!
對于他,絕世好哥,可對于主角受——
一想起夢裡那個黑化到六親不認的打傻杯,瞿小绮不由打了個哆嗦,恐懼地瑟瑟發抖:“阿~鶴~他,怎麼樣了哇~?”
瞿燃:“……”
是他耳朵被黎笙吼出問題了嗎,這聲音怎麼像加了特效?
“放心,因為給你輸血,他這幾天一直在自己家裡休息,說起來我還沒謝過他。”瞿燃安慰道。
雖然一直以來他都不喜歡謝沅鶴,尤其在看到對方和他家小绮親近的樣子,就是怕那窮小子另有所圖。
誰讓那窮小子要啥啥沒有,偏偏長着張蠱惑人心的臉,小绮這麼塊糯叽叽的小糖糕,看着就好騙,指不定被賣了還要幫人數錢。
但經此一事,連帶着瞿燃對那厮的好感也拉上不少。他暫且相信謝沅鶴是真心對他家小绮好的,否則也不會在進手術室時那樣不帶猶豫。
聽見他這樣講,瞿小绮卻宛如晴天霹靂一樣徹底傻在病床上。
WTF!
果然夢是真實的!
因互換的人生,主角受已經夠讨厭他了,這下還為自己輸血救過自己性命,對主角受來說不就像是一巴掌呼臉上,讓他感到格外屈辱後悔嘛!
瞿小绮哭得狼狽,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瞿燃手足無措:“怎麼了,小绮為什麼哭啊,跟哥哥講哪裡不舒服?”
小绮哪都不舒服,尤其是腿子。
未來的悲慘結局與腿子的幻痛,讓他露出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眼淚口水鼻涕齊齊噴出。
瞿燃中招。
“……”
天潑墨般的黑。
是夜,養父母一家聚在卧房裡看電視,隔着一扇門都能感受到裡面的其樂融融,相比較,被趕到客廳的謝沅鶴就像個另類。
當時年僅十六的他都不在意,如今更不會去奢求這虛妄的親情。
他正用一種摸魚的速度做家務,心思全在鍋裡熬着的粥上。
粥好了,盛進精美的食盒,最外層用飯盒袋紮住,還專門系了個蝴蝶結在頂端。
仿佛做過無數次的娴熟和舉手投足間透出的優雅糅合在一塊兒,讓出來上廁所的蘇子穆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具體是哪。
這時謝沅鶴側身,沒了遮擋,蘇子穆看見竈台上沒來得及洗的鍋子,腦門一抽,發作起來:“好啊,誰準你半夜煮東西吃的,被我逮着了吧!”
“我說呢!别說宵夜,就是晚飯,這麼多年下來你都是被省去的,怎麼還能長這麼高,原來是每晚上偷吃啊!”
此刻若是有面鏡子,蘇子穆就能看清自己這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他的話當然沒有換來少年任何反應。
謝沅鶴連看都不看他。
蘇子穆别的沒學到,學他媽打人倒是學得很透徹傳神,小時候可沒少欺辱對方,長大後倒是找不到什麼機會,用他爸媽的話說就是這小子翅膀硬了。
這回謝沅鶴“犯錯”在先,機會難得,蘇子穆想也不想直接一耳光揮下去,不料反被擒住手腕。
謝沅鶴瞳仁漆黑,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
四目相對的沉默裡,蘇子穆滋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心慌感,他還從沒見過對方這種眼神,眸底滲出的寒意完全不像個十六歲的少年擁有的。
蘇子穆兩腿發軟,莫名其妙打起了哆嗦:“你、你放手!”
謝沅鶴不動。
他力道出奇的大,蘇子穆掙脫不開,原地哭嚎起來,卧房裡的蘇爸蘇媽聽到動靜急忙趕來。
見到這一幕,蘇爸不由分說,一腳狠力踹上謝沅鶴腹部。
“混賬東西!誰讓你對子穆動手的?!”
說罷又是一腳。
成年男人的力道可不是說着玩兒的,謝沅鶴被踹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感覺五髒六腑都要被踹碎了,頭卻執拗地沒有低下,盯着蘇爸一語不發。
見到他這副隐忍的樣子,蘇子穆松了口氣:原來是隻裝狠的紙老虎。
眼神兇有什麼用?還不是洩氣桶一樣的存在,半點不能反抗。
“爸,媽,這小子不好好做家務還偷偷煮東西吃,你們可得好好教訓他!”
“好啊,你現在能耐了是吧?家務不好好做,還好意思吃飯?誰給你的臉?讓你去巴結瞿家小少爺,想法設法撈點錢,這麼多年了也沒見你撈到什麼回來!喲——還敢瞪我?怎麼,戳到你雷區了?你個養不熟的狼崽子,一身反骨,難怪福利院都不肯收留你!要不是我們好心收養你,你他媽早餓死街頭了!”
接連踹了幾腳,地上的少年始終一聲不吭,反倒是蘇爸踹累了,挺着個啤酒肚正罵着。
這時,在瞿家做傭人的蘇媽接到來電,忙推了推蘇爸示意他噤聲。
“诶,瞿大少爺,這麼晚您有什麼事嗎?”她态度極其殷切。
“謝沅鶴在麼?”
蘇媽看向地上跪着的少年。少年若有所感擡頭,殷紅唇角噙起笑看她。
狼崽子!
明明是被仰視的角度,蘇媽卻覺得好像被他給鄙視了,克制着才沒去揪他頭發扇巴掌。
“他已經睡了,請問瞿少爺找他有什麼事情嗎?”蘇媽看向邊上對于她的通話極力推薦自己的蘇子穆,語氣又谄媚了幾分,“那個,我們家子穆還醒着,您有事可以吩咐他,讓他來——”
“你家子穆?”瞿燃哪聽不出來蘇媽是想讓自家兒子好好表現,“喔,那個小媽寶啊,他連自個兒都收拾不好,會照顧人麼?”
蘇媽、蘇子穆:“……”
“告訴謝沅鶴,讓他這兩天有空來醫院。”瞿燃說,“小绮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