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如晤需不需要給咨詢費另說,宣赢确實得好好感謝程願一番,吃過一頓飯,零零散散聊幾句,心頭那種别扭的滋味消失了。
回到家,鐘姐早已做好了晚飯,宣赢摸了摸肚子,覺着還能再吃些,坐下後看眼時間,給楊如晤打了通電話。
對方或許在忙,沒接電話,宣赢默默等了幾分鐘,臉色從期待轉為了疑惑。
他并不是每天都跟楊如晤去律所,平日彼此各有忙的時候,有時打電話若楊如晤無法接,便很快會給他回複一條消息。
或開會或外出,總會知會他一下,今日很反常,楊如晤既沒接,等了好久消息也沒來。
“楊先生前幾天差不多也是八九點左右才回來,你先吃。”鐘姐勸說。
宣赢這個人一旦想要做什麼,必須得馬上落實,否則心裡滿的什麼也幹不了,再加上程願一番指點,他攢了一肚子話想對楊如晤說。
他要把好的不好的全都告訴給楊如晤,以絕對的信任去對他解釋。
比如感謝,比如依賴,還比如,他真的無法做到與趙林雁和好如初。
他甯可背負指責,被人罵沒良心,也不想對過去的苦難一笑而過,更不想原諒趙林雁以為的善意謊言。
退一萬步講,或許有一天他可以放下,但至少現在他做不到。
又等了半小時,楊如晤還是沒消息,宣赢撓了撓下巴,穿上外套,說要出門等楊如晤。
剛到樓下車庫,手機響了。
“這麼半天才回我?”宣赢接起,腳步頓了下,沒停,繼續往自家停車位走。
楊如晤那邊很安靜:“嗯,剛在忙。”
“回來了嗎?”宣赢說,“鐘姐做好吃的了,餓不餓?”
“還行,”楊如晤安靜了幾秒,“我....大概半個小時到家。”
宣赢說了個好,便把電話挂了,而他并沒打算折返家中,想着就在停車位處等,好給楊如晤一個驚喜。
然而當他快走進時,順勢往前看了一眼,步伐猛地就頓住了。
玲珑閣的每位業主停車位都是固定的,楊如晤的車很好認,很霸氣的一輛黑色庫裡南,并且做過一些列改裝,完全不似其他律師低調,也不怕别人說他淨掙黑心錢,去哪兒都開着它招搖過市。
可是明明上一秒他還在說半個小時到,此刻車子卻已然到了車庫。
車庫的燈并不昏暗,但側面車窗均是防偷窺玻璃,宣赢看不到楊如晤在裡面做什麼,從前車窗可以内隐約看到一道熟悉的側影輪廓。
距離車位不遠處有一個柱子,宣赢猶豫了片刻,緊握着手機走了過去。
地下不時有車駛來,車裡的那個人就在其他車子頻頻駛入間打開了車窗。
宣赢清楚地看到車裡的楊如晤擡着手臂,在眉心處輕輕按壓着,男人一臉疲累,眉宇輕擰,鏡框在掌心的壓力下緊緊地壓在鼻梁上。
宣赢鼻腔突然酸了起來,
印象裡,楊如晤永遠堅定可靠,彷佛無堅不摧,對一切都掌控與手,他忘了,楊如晤也隻是芸芸衆生裡的普通一員,會開心會惱怒,也會有能量減弱,疲累不堪的情況。
宣赢想,等回到家,跟楊如晤聊心裡話的時候,他要好好說,不要再惹他生氣,或者還可以幫他按摩,助他恢複能量。
要給驚喜的念頭還沒放下,于是楊如晤在車裡坐了多久,宣赢就站在柱子後等了多久,二十五分鐘後,楊如晤遵守時間從車裡下來。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宣赢搓搓臉,正待撲過去,忽然詫異地看到後備箱被打開了,緊接着楊如晤微微低着頭,腳步極快地走到後備箱處,利落地脫下了身上的外套。
脫下之後,他随意扔進一個袋子裡,又從另外一個紙袋中拿出一件衣服,宣赢看清,新取出來的外套,與他原本的那件一模一樣。
近日天冷了,楊如晤還沒加外套,總是一身剪裁合體的西裝,穿好之後,他又做了一個令宣赢不解的動作。
楊如晤抽出領帶,湊在鼻尖聞了聞,随即擰眉,扯下,與那件換下的外套扔在了一處。
宣赢看着楊如晤的動作,眼神從不解很快轉為了震驚,細細看,似乎心疼的意味更多。
“楊如晤,”宣赢走出來,給他驚喜的心情灰飛煙滅,“你在做什麼?”
楊如晤背對着他,背脊難得明顯地僵了一瞬,随即他回頭,淡定解釋:“路上喝了杯咖啡,弄髒了,換一件。”
宣赢沒聽他的解釋,大步走到跟前,一把推開他,拎起那件外套聞了聞。
完全在意料之内,宣赢一點都不意外,這是醫院的味道,怪不得近期楊如晤身上的味道淡了,隻是偶爾能聞到一絲刺鼻的消毒水味,他以為近期楊如晤去的次數少了,原來每天都是這樣打理一遍才會回家。
“我沒不讓你去看她!”宣赢緊攥着外套,那份心疼裡莫名出現了幾分憤怒,“你也不需要這麼做!”
事情敗露,楊如晤輕輕歎口氣,扯回他手裡的外套重新扔進車裡,誘哄似的說:“你讨厭醫院的味道。”
話音落下,宣赢僵着手指,感覺靈魂深處某個東西悄悄地裂開了一道痕迹。
他一言不發地扭頭就走,楊如晤緊随其後,進入電梯,楊如晤攥住他的手,一點點地收緊。
電梯上行至家中不過片刻,宣赢就在短短的時間裡,想要與他好好聊一聊的念頭悄然發生了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