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赢雖然理解但無法苟同,這種很細微的區别對待令他匪夷所思,為什麼同樣是材料不多,他想吃就要等一等,賀此勤想吃趙林雁就能用那些所剩不多的原材料給他做出四塊來。
“不用做了。”宣赢放下那塊糕點,撚了撚指尖,“我不喜歡了。”
因隔着一些距離,在窗邊下棋的二人未能聽清母子三人的交談,賀成棟困于棋局,一聲沉重的歎息傳入過來,賀此勤聞言扭頭打趣。
“你下不赢我哥的,回回下回回輸,怎麼就輸不夠呢?”
賀成棟笑罵了一聲臭小子,賀此勤轉頭給楊如晤加油,讓他千萬别手下留情。
除了宣赢,所有人聽見賀此勤的玩笑話均都笑了。
宣赢嘴唇抖了一下,随即也跟着他們笑,然後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溫馨氣氛時,也在所有人都不設防時,他單手撐在茶幾上,快速且無情地往長相酷似生父的親弟弟的臉上連續狠甩了兩巴掌。
趙林雁尖叫了一聲。
一枚溫潤的棋子自楊如晤指尖脫落,瞬間進入白子的絞殺陣,黑子自斷氣口,滿盤皆輸。
棋盤亂,茶幾動,茶幾上精美的茶具受到殃及,四分五裂地橫躺在地面上,茶幾上留下細碎透亮的薄片。
宣赢揪住賀此勤衣領,在他沒反應過來之前,擡拳又揮。
趙林雁尖銳地喊了聲宣赢的名字。
宣赢耳膜一陣陣刺痛,他擋下賀此勤本能的還擊,胡亂扯起賀此勤,粗魯蠻橫地将他往地下摔。
“宣赢!”賀此勤手肘撐地,見他又撲過來,猛地擡腳踹了下他肩頭,“你發什麼瘋!”
宣赢慣性後退,腳腕被茶幾卡了一下,後背直接抵在了茶幾上,他一言不發,手臂與掌側掠過那些玻璃碴,飛身過去狠狠地往賀此勤身上補了兩腳。
這些激烈隻發生在短短的幾秒之内,宣赢想踹第三腳的時候,胸前被一條手臂死死禁锢住。
“宣赢。”楊如晤的聲音,“你做什麼!”
宣赢掙紮無果,楊如晤隻覺懷間的人壓抑着喘息,在周遭靜止的兩秒中,他竟然感到了有心跳聲自宣赢後背處傳到他胸膛内。
“宣勤。”宣赢被楊如晤手臂困住,他擡起被玻璃紮破的手指指向賀此勤,嗓音猶如破碎的玻璃碴般粗澀,“你還記得你爸是怎麼死的嗎?”
房間裡靜到心跳聲可聞,趙林雁在聽見這句話時,身子一斜,摔在了地下,賀成棟連忙扶起,握緊了她的手臂,而賀此勤聞言,原本還怒目而視的眼神瞬間僵住。
長輩之間的牽絆楊如晤并不知曉,乍見衆人如此反應,手臂不自覺地松了幾分。
宣赢得到喘息,肘間用力,毫不留情地往楊如晤肋骨狠慣一記,随即重新撲到賀此勤跟前,單膝壓在他胸口處,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
他們承自一脈,他們血濃于水。
病因會導緻宣赢時常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此刻他卻清晰的知道,發洩在賀此勤身上所有的東西,全都是最正常最合理的怒氣。
他在賀家隐忍多天,所有人都對他設防,他也明白這一生都不會跟這家人握手言和。
繼那兩耳光過後,宣赢盯着賀此勤的臉,抛開一切雜念,擡手揮掌,又是一巴掌。
趙林雁再次尖叫。
“宣赢。”楊如晤及時阻止失态向更嚴重的地步發展,攔腰抱起宣赢向後退。
這時的宣赢不像第一次被阻攔那樣理智,他死命撓抓楊如晤攬在腰間的手臂,腦袋左右搖擺。争執間楊如晤眼鏡被他的發絲勾掉在地,二人腳步淩亂,那副眼鏡不知落于誰腳下,被無情踩碎。
“你放開我!放開我!”宣赢嘶吼着,拼命向前掙紮。
歇斯底裡的喊聲擾亂了楊如晤的思緒,隻是宣赢下手太狠,他保持着力道,沒有松懈半分。
宣赢在發覺自己無法掙脫開腰間的禁锢時,頓時崩潰起來,他雙腿開始胡亂掙脫,雙臂也努力向前伸展,用一雙鮮血淋漓的手指着賀此勤,嘶吼着叫他原來的姓名。
“宣勤!宣勤!”
“宣文林是怎麼死的!宣文林是怎麼死的!”宣赢不停歇地重複質問,“你改姓的時候知不知道宣文林是為什麼死的!你對得起他嗎!你給我說!宣文林是怎麼死的!”
賀此勤克制着雙唇抖動,不去應聲。
體内的力氣與憤怒猶如一隻飽脹的氣球,終于達到臨界點,砰地一聲炸開,氣球變成了幾隻碎片。
宣赢眼前發黑,一口氣沒提上來,胸口處一陣翻江倒海的疼。
他已經沒有力氣站立,任由自己靠在楊如晤身前。
氣球爆炸的動蕩殘存在整個客廳内,宣赢喉間幾度翻湧,楊如晤垂眸看到一雙充滿血色的雙耳以及通紅後頸,然後在模糊的視線裡,他清楚地聽見宣赢的聲音。
“宣文林是為了救你跟那個野種死的。”宣赢說,“賀此勤,你記住,一輩子都不許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