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對着門口處,挂着一副秋日收穗圖,梁鴻漸站在圖下,望着便出神。
看着這幅圖,他就有想起他家。
他家是宣州城的一個村子,村子裡就幾十戶人家,他從小就沒了爹,是他娘獨自将他帶大,可是寡婦門前是非多,他因為要去府學讀書,她娘不忍,就讓他住在城裡,一個月回去一次就好,可是就這樣過了半年,他再次放假回家時。
他娘已經,已經死了,被村裡的那些流氓,生生的蹂躏而死,村長不管,族長不理,他告到衙門,衙門便糊塗地将那些人打了幾闆子就放了。
他不甘,憤怒,可是他身無分文,在城裡為其他學子抄書的錢,也都散了幹淨,給她娘買副棺材的錢都沒有。
之後他聽聞城中裕和樓的林掌櫃,想要為他女兒招個贅婿,他借着讀書人的身份,很快就得到了林掌櫃的認同,他入贅林家的唯一條件,便是給她娘買副好棺材,讓她得以入土為安。
可是贅婿,贅婿,哪怕林盡秋溫婉,他對他厭惡超過喜愛,就因為贅婿二字,他遭到府學衆人恥笑,迫不得已退了學。
慶幸的是,林掌櫃不久就逝世了,林盡秋也因有孕,在家安胎,裕和樓就這樣落到他的手裡。
他也借此,攀上了劉楚雲。
權勢真是個好東西啊,梁鴻漸低頭笑了笑,他借着它,讓那幾個無賴為她娘償了命,可他也深陷了泥沼,不能退,隻能進,隻有往前進他才有可能活命。
“今日怎麼來了。”
人沒到,書房外就響起一道聲音,打斷了梁鴻漸。
梁鴻漸轉身低頭行禮,餘光看到一片幽藍的衣角從他身前掃過。
“大公子,今日過來,是想向你禀報,幾日前,裴澤楷帶着姜歡來了裕和樓。”
劉楚雲拎着一個竹編鳥籠,籠裡關着一隻翠綠鹦鹉,他拿着一根羽毛不斷的逗弄着,可是這鹦鹉怎麼都不開口說話。
“哦,他們去幹什麼。”劉楚雲漫不經心地問。
梁鴻漸小心翼翼地回道:“說是去吃飯,可是吃飯時卻問了一些事。”
“問了些什麼?”
“姜歡問了酒樓的菜,裴澤楷則問了酒樓每旬拉到西橋村的東西。”
劉楚玉直起身子,旁邊的小厮連忙遞上一個帕子,他拿過來擦了擦手。
“你是怎麼去說的?”
“小人說是酒樓送去西橋村的糧食布匹,分給那些受災的村民。”
“就說了這些,沒了。”
梁鴻漸搖了搖頭。
“沒了。”
劉楚雲突然手腕一動,将一旁的鳥籠摔在地上,鳥籠砸在光潔剪映的地闆上,裡面鹦鹉受了驚,立馬大叫起來。
驚的一旁的梁鴻漸,身子猛然一抖,可不一會,就緊繃起來。
劉楚雲看着在籠裡亂飛的鳥,絲毫沒了剛才的耐心,“剛才讓你叫你不叫,現在開始叫了。”
他将手裡的帕子遞給一旁小厮,“聽說鹦鹉滋補,一會把這鳥送到廚房,讓他們炖了,中午喝湯。
“是,公子。”
小厮輕步上前,拎起籠子就退出去。
劉楚雲:“那件事你沒透出去半分吧。”
梁鴻漸臉色一變,趕緊回道:“此事事關重大,小人怎敢洩露一絲一毫。”
“那那個很在你身邊,肥胖蠢笨如豬的那人,他知道嗎?”
“每次将東西運到西橋村,交給村長我們就回來了他不知道裡面是什麼,隻以為是糧食布匹。”
每次送貨,他都會跟着去,除了那次他為林盡秋的事,讓賴大獨自去了一趟,可這事他不敢說,更不敢透露出一絲一毫,不然他和賴大活不過今晚。
終于,劉楚雲語氣清淡起來。
“好了,既如此,你就不要管了,隻要管好你的嘴,你的命就在,若是嘴露了,那到時候,我親自就摘了你的腦袋,親手把你的嘴縫上。”
梁鴻漸後背冒出一片冷汗,将衣服浸透,他顫顫巍巍地起身,朝劉楚雲行禮。
“小人告退。”
然後定了一會,才退了出來。
人一走,劉楚雲就皺起了眉,他朝外叫了一聲。
“玉竹”
那個送鳥的小厮進了書房。
“大公子。”
“父親在家嗎?”劉楚雲問他。
玉竹回道:“裴大人來了,大人正和裴大人在前廳閑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