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時隔多年,可笑的又重新上演了一次。
當年巫晁進入陰蛇殿,他聞訊趕來後,站在殿門前,手怎麼也擡不起來去推開那扇門。
巫晁已經在裡面待了一天一夜。他不敢想,推開門之後,看見的會是怎樣的場景。
怯懦,害怕,不敢面對,種種情緒逼壓着他。
他就像一尊活石像,望着密不透風的門縫,什麼也不敢做,隻會無聲崩潰大哭。
直到聽見從裡面傳來連綿不絕的尖叫聲,他才立即全力破門而入。
巫缺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天他看見的巫晁。
滿殿的猩紅,巫晁就站在盛滿血水的池壁上,手執彎刀,獰笑看着他。
再一次。
他再一次用了那樣的眼神。
無盡的恐懼讓他顫栗着往後退,他想逃跑。
巫晁喊他哥哥,他霎時害怕地腿軟癱倒在地。
兩次。
他巫缺就是這樣割裂事實真相的,一次再一次用眼神殺死了自己的親弟弟。
“阿晁。”巫缺看着眼前的人,喉間幹澀發苦。
他很想問,原諒哥哥好不好?能不能再給哥哥一次改錯的機會?
巫晁聽見巫缺喊他,不怎麼情願地看過來,等着下文。
巫缺下意識的垂眸,反應過來又懊惱的皺了下眉頭。他看了眼一直抓着的手,忽然計上心頭,手上猛然用力,拽着巫晁又平躺下來,雙手死死抱着他不肯松。
“是不是昨晚哥哥沒打招呼占了一半的位置,擠着我們阿晁了,所以才打了哥哥一巴掌?沒關系,我抱着阿晁,我們再睡會兒補補覺。”
巫晁顯然沒料到會如此,他僵硬着身體,掙了掙,語氣不善道:“……放手。”
巫缺還想繼續逗下去,但巫晁不配合,他怕真的把人惹惱之後哄不好,隻好悻悻放了手:“阿晁,時間真的還早……嗯嗯嗯?”
巫晁不聲不響地鎖了巫缺的穴,成功止住了巫缺的喋喋不休。他翻身下了床,招來四個蛇影衛。
“主人。”
“帶上他跟我走。”巫晁命令道,“今日之内看好人。若他強制解穴,直接綁了手腳,不逃即可。”
“是!”
巫缺全身不能動彈,也說不了話。他不安地看着巫晁離開的背影,心涼了半截。
其中一個蛇影衛走至床前,行了禮之後一把扛起巫缺,腳步沉穩有力,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跟在巫晁身後。
一行人不急不徐穿了大半個花霖城,停在了城中不悔鼓前。
巫晁擡起右手,跟在身後的另外三個蛇影衛就聽令上前,屈膝道:“主人。”
“去把祠堂那些人帶過來,一個不落都綁上。留一個人敲鼓,一直敲,敲到該來的人都現身才許停。”
巫缺赤紅着雙眼,努力發出嘶吼。
“哥哥,你是不是想問我打算做什麼?”巫晁摩挲着腰間的刀柄,他耐心十足地說:“我要殺人啊。你不告訴我師叔的下落,我隻好自己想辦法逼他現身呀。他自作聰明假死,來了一出金蟬脫殼的戲碼,到頭來也就隻騙到了花妙翎那個蠢丫頭。”
這時鼓聲已經響起,在空中飄蕩着傳到城内各處角落。
巫晁的視線也被吸引過去,他的視線在不悔鼓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又繼續說。
“哥哥,我們賭命玩個遊戲吧。待會兒人到齊了,花妙翎要是選擇先救你,我就放你跟她走,從此你不是我巫晁的哥哥,你去自由。如果她選擇來殺我……那我也給你們機會,隻要我死在她手上,也算你們赢。”
“啊……她身上還有血蟒花蠱,那玩意兒挺麻煩的。”巫晁苦惱地轉過目光看着巫缺,他沉默片刻似是在心裡糾結,“哥哥,這個我真的沒辦法,我原諒不了。你們以後若是研制出解蠱的辦法,我和她之間便解仇離怨。但若是不能,你們尋個靈點兒的佛寺,虔誠拜一拜,求個來世姻緣吧。”
巫晁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幾乎是用氣音說道:“我若是沒死……我若沒死……哥哥,今天我要是沒死成,你這次選我吧。在巫晁和花妙翎之間,堅定的選一次巫晁。好不好?”
巫缺完全聽不清巫晁在說什麼,隻能斷斷續續聽到幾個讓他膽戰心驚的字。他的怒吼,巫晁視而不見。
差不多過了一炷香的時辰,聽命去拖人的那三個蛇影衛帶着一連串綁的整整齊齊的人回來了。
為首的是族長雲暨,挨着順序排下去,是兩個長老、雲韶、季空梵。隊伍的末尾跟着一個蛇影衛,他懷裡抱着一個哭得聲啞的嬰兒。
巫晁往另一邊走了幾步,打了個哨,讓敲鼓的人停了手。
“既然這鼓聲不能吸引人來看這熱鬧,那換個别的法子。”巫晁指着那個嬰兒,平靜而殘忍地說,“去,帶着人去雲醫居,拿着我的刀去。”
“是!”蛇影衛領命而去。
巫晁吩咐剩下的人:“把他們綁到台子上,再燒把火吧,不然顯得我心慈手軟了。”
眼見巫晁越來越過分,巫缺急得滿頭大汗。他眼睛緊盯着背對自己的巫晁,腦中一直在想辦法試着沖開穴道。
“哥哥。”
巫晁忽然轉過身,吓得巫缺呼吸一滞。
“把你和那些人綁一塊吧?”巫晁沒走過來,他像是沒發現巫缺的小動作,平靜問道,“你是兩面赢,我是一面赢。把你和那些人綁一塊,這樣對我稍微公平些。哥哥,我是還挺希望我能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