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潤珠想了想,省去李生為妖這件事,将與張家的糾葛細細說了一通,誠懇道:“實不相瞞,如今江家缺個靠山。”
“若嫁給秦大人便不必愁了……可我不能害人害己。”江潤珠拿出了十二分的誠懇,“所以,我想和秦大人做一筆買賣。”
江家從前紮根在甘城,如今欲回西蘭亭困難重重,隻要秦敏之不因為她拒婚反悔,江家能在樊州開一個口子,以後就不至于被動。
秦敏之沉默半晌:“那我樊州能有什麼好處?”
“過去的樊州前有山賊當道,後有州官從中作梗,百姓本該有更好的日子,如今正是好時機,江家願意傾力相助。”
秦敏之道:“樊州不必卷入許多風波,或許過安甯的日子是更好的選擇。”
“可樊州山中惡匪已除,曲陽和樊州勢必有更多來往,新仇舊怨,遲早是要清算的。”江潤珠頓了頓,“還請秦大人多多考慮。”
話雖然已經說明白,心中愁緒卻無法消弭,江潤珠心想,如果再來一次,難說她會不會鬼迷心竅答應李生,将這局面搞得像火烤一般進退不得。
從八香樓出來,胡思亂想上了馬車,車夫見她臉色不太好,便問:“小姐,咱們回了?”
馬車停在酒樓對面巷子裡,不擋路。
江潤珠道:“不忙,我坐會兒。”
車夫說好,可不過半刻鐘,馬車忽然搖搖晃晃往外走,江潤珠喚了一聲,沒聽見回應,撩開簾子一看,駕車的人已變了,一身穿褐衣的男人坐在外頭。
她神色一變,下意識摸向車内匣子:“閣下何人?我家車夫呢?”
對方胸有成竹,并不怕她有所動作: “姑娘不必驚慌,我奉我家老爺的命令,請姑娘去府上坐坐,那車夫是個忠厚的,見我不好惹,應是回府報信去了。”
江潤珠反應極快:“你家老爺,姓張?”
“沒錯,姑娘既是聰明人,别想着再逃了。”對方的聲音聽着約莫四十,從後看去,雙臂束帶,薄薄的衣料下肌肉虬結有力,顯然是個練家子。
江潤珠從未想過要逃,避了五六日,不過是想逼一逼張家人,想知道他們焦急萬分之下,究竟打得什麼主意。
“哪裡會逃?”江潤珠笑了笑,“不過是有事外出耽擱了,小女家中行商,不做買賣是要餓死的。”
對方不是個多話的,聞言笑了笑,忽然一甩馬鞭,馬兒加速跑起來,将江潤珠颠了回去。
這般颠簸了将近半個時辰,江潤珠艱難撐着才沒被颠散了骨頭。
車終于停下。
“到了,姑娘請吧。”男人道。
江潤珠定了定心神,站起身,撩開簾子出了車門,擡眼一看,不由心下一驚。
他們竟然已來到了城外,正正對着的地方她先前來過,可不就是停放張玄音屍體的義莊嗎?
男人提醒道:“姑娘,這邊。”
江潤珠回頭,對方笑了一下,道:“姑娘别怕,老爺夫人想離少爺近些。”
他引着她朝與義莊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段兒,過了道河,這才發現此地别有洞天,四周都是荒山野嶺,平白一座院子,仿佛撞邪一般,叫人怵得慌。
一座不大的别院,四周都有護院把守,見他們回來,守門的護院扣了扣銅鎖,門從内打開。
男人道:“請。”
院内的風光倒是和别處不同,主家大約十分挑剔,不僅從外頭引了活水,河邊栽着翠竹,一座小小的拱橋是唯一的入口,前庭四四方方,風一吹,竹葉沙沙,整個院子都活過來一般。
江潤珠跟着男人來到内院,遊廊盡頭一座四角涼亭,涼亭後則是石砌假山,比圍牆還高出一角,假山四周也通了活水,水中紅鯉悠閑自在。
亭内正在飲茶的中年男女衣着不俗,想來就是張玄音的父母了。
中年男人忽然擡頭,看向江潤珠: “姑娘覺得這地方如何?”
江潤珠左右看了看,道:“院子不大,卻也做到了依山傍水,很講究,晚輩不擅此道,說不出什麼漂亮話來。”
“别的不說,風水是好的。”中年人笑了笑,指了指涼亭裡的石凳,“姑娘請坐,若不嫌棄,喚我們夫婦一聲伯父伯母就好。”
“張大人這話就擡舉小女了,”江潤珠朝婦人微微低頭見禮,“見過張夫人,不知二位找小女來,究竟是為了何事?”
“倒也不為别的,”張老爺歎了口氣,“隻是聽說我兒玄音墜崖之時,隻江小姐在場,我們倆個半截入了土的要受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實實在在也想知道前因後果。”
話到此處,張夫人才擡起頭來,兩眼含淚,悲痛不已道:“姑娘可否告知,我兒究竟因何而死?”
因何?自然是因為他欺男霸女、為非作歹、謀财害命,最後才要落得個死有餘辜的下場!
江潤珠怔然落了座,似乎見了張夫人的淚也不禁悲從中來,哽咽道:“既然大人和夫人想聽,小女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