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從四四方方的門望過去,讓人想到随時會被蓋嚴實的井口,江潤珠掐着掌心,在張家下人的目送下一步一步走出這座城外别院。
馬車就停在門外,擄她來的人不見蹤影,但沒關系,江潤珠也是駕車的好手。
大約是方才在張家夫婦前唱了一出大戲,背後冷汗經風一吹,冷熱交替之下,腦子不免有些昏昏沉沉。
左右看了一圈沒找到鞭子,正猶豫要不要幹脆騎馬回去,手背一熱,擡頭便對山李生的臉。
江潤珠反應遲緩:“……你怎麼來了?”
“你臉色很不好。”李生先說了一句,接着反問,“我不該來?”
江潤珠沒這麼想,可他話裡帶着淡淡的冷意,她便立刻回神,他的确不該來,不該出現在張家人的面前,就算是過于謹慎也好,李生和曲陽有關的一絲一毫過往都不要沾邊。
現在兩人都在對方眼皮子底下,江潤珠搖了搖頭,說:“驚訝而已,我有些不舒服,咱們快回家吧。 ”
李生沒說話,卻乖順地輕甩馬鞭,遣着馬兒調轉頭往回城的方向去。
江潤珠坐回到車内,忍了許久才撩開窗簾往後看了一眼,沒人跟着,她輕輕松了口氣。
路辰已過半,荒郊野嶺無人經過,李生沒有要回家的意思,改道去了荒僻的方向停下,彎腰進入車内。
江潤珠一顆心提起來,不解又忐忑:“怎麼停下了?”
李生說:“沒人跟着,不用怕。”
她點點頭,忽然明白過來,但怕自己想得不對,摸了摸他的頭發,虛心請教:“那是……怎麼了?”
少年擡手捉住她的腕子,稍稍一用力,兩人的位置颠倒過來,江潤珠被迫坐到他的大腿上,雙手抵着結實的胸膛。
李生輕輕掐着着她的腰,埋頭在她鎖骨的位置咬了一口。
江潤珠一抖,頭皮發緊道:“咬便咬了,總要叫人知道罪名為何吧?”
李生悶悶道: “出門為何要抛下我?”
“那時你不在,我急着談筆買賣……”
話未說完,便被打斷:“是談買賣,還是與人幽會?”
李生輕輕在她衣襟前蹭了蹭:“聞到了。”
竟不曾想到這茬。
“……”江潤珠張了張口,好聲好氣與他解釋,“我确實是去與秦大人談買賣,未曾耽擱多久,正想回來,卻遇上了張家人。”
“張家的人找你做什麼?”
“說想知道張玄音究竟如何墜崖的,”不等李生追問,江潤珠摸了摸他溫熱的側臉,“我同他們說,張公子追捕山賊餘孽時不慎墜崖,而我是在前山低矮處意外失足滾落,因為迷路才會恰巧出現在他墜崖之處。”
“他們會信?”
“不知道,可若我當真從懸崖墜下,哪裡有命活着回去?那樣的說辭才破綻百出吧?”
李生道:“你有我。”
“我知道,可不能讓他們知道。”
“為何?”
江潤珠看着李生,心想着今日必須把話說明白,得叫他知道,妖怪雖神通廣大,有時候可比不上人心難測,世間險惡,處處都要謹慎為上。
“我怕那張家人瞧見你的模樣,認出你來,張玄音那般作惡多端之人,怎會一夜之間轉了性,還為鋤奸扶弱丢了性命?這世上,事事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可千萬别叫他們拿住萬中之一。”
李生果真不将張家人放在眼裡:“我會怕他們?”
“是我怕。”江潤珠心裡着急,雙手捧着他的臉,雙眼直視對方,确認他在聽,鄭重道,“你就當,就當為我忍一忍,咱們避過這陣風頭,等樊州的事情穩妥些,等他們回了曲陽,咱們去哪兒都可以。”
李生眸光微動:“什麼意思?”
江潤珠在他眉心親了一口:“我兄長不日就到樊州,屆時這裡的所有事情我都交給他,咱們就離開這是非之地,你說好不好?”
“離開?”李生定定地看着她,沉默半晌才道,“你願意和我離開?”
江潤珠點點頭,有些猶豫道:“但以後還是會回來的,父親母親年紀大了,總要有人照顧,我不能讓哥哥獨自承擔,你說好不好?”
李生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他輕輕低頭蹭了蹭江潤珠,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臉上,纏纏綿綿往下咬了咬柔軟的嘴唇,舔了舔,一聲“好”勾得江潤珠張嘴欲說話,他便用力吻下去,唇舌交纏津液相融,江潤珠頭皮發麻,很快便喘不過氣來。
“停,停下……”
李生将她抱進懷裡,勒得江潤珠有些痛,耳邊的呼吸聲很重,像在盡力壓制着内心的躁動。
她不敢再招惹他,便安靜下來,半晌,開口提醒:“李生……我們該回去了,我想休息。”
“李生……”
話出口,握在後腰的手不輕不重捏了一下,江潤珠“哎”一聲,立刻擡起頭來,眼裡含着無措。
李生隻是靠過來貼了貼嘴巴:“你睡。”
後半程的路格外平穩,馬車輕晃,江潤珠有些犯迷糊,折騰了一日,困倦漸濃,等馬車進城後更是意識不清,實實在在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