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好說。”
交代完木頭注意事項,平安理了理衣袖,便坐在檔口旁,等待賣魚的客人上門。
這段時間天氣早已轉涼,身上隻需穿件内裳,外邊搭件擋風的長褐,便很是貼身舒爽。
等忙完往河邊散步,清爽的秋風帶着少許寒意撲面而來,微冷,但令人心曠神怡。
光論氣候,她最喜歡的便是秋了。
隻可惜,過不了多久,寒流便會到來,屆時早上不是霜凍就是大霧,三兩件衣服可都難抵擋那浸潤骨髓的寒意。
等這一波的客流散去,木頭便也挨着平安坐下,娘子長娘子短地貼着她說悄悄話,惹得對面的方娘子朝她這邊連連嬌笑。
平安隻是面無表情地與他拉開點距離,這人,人前一貫如此不知羞。
趁着天氣還未徹底轉寒,等鹵串生意穩當下來,平安便又去撈了兩回魚。
木頭說什麼也要跟着她去,平安想着家中也無什麼大事,便随了他。
兩人載着一船空桶乒乒乓乓往大河而去。
這會河邊還有些人在樹蔭下垂釣,等到下了雪,河裡的魚都躲起來貓冬,不說垂釣,就是捕魚的人也會變少。
河中大部分魚兒的狂口期已過,今日不出平安所料,連着撒下幾網,皆一無所獲。
兩人隻得轉移陣地,專尋铧尖和河灣處蹲守。
“哎,這魚可真難捕。”木頭蹲在船頭,唉聲歎氣,“娘子,咱還是多花些心思在串串上吧。”
看他又打退堂鼓,平安好笑開口:“怎麼?不嫌棄青菜難洗,菜難串了?”
“再難洗,總歸也有人買,這魚,實在是太不給咱面子。”木頭讪讪應道。
“沒事,再試試,這會草魚鯉魚鲢鳙都不活躍,咱們打點窩,看看有沒有鲫魚青魚會開口。”
看他依舊神色怏怏,平安笑着摸了摸他的頭。
誰知木頭卻并未被安慰到,反倒是一臉幽怨問道:“娘子可是把我當小貓小狗了?”
“哪有。”平安心中一驚,嘴上并不肯承認。
“哼!”木頭蓦地起身,攬着平安的腰道,“就有,你在家摸它們也是這樣的。男兒的頭,女子的腰,你摸我,我也得摸回去。”
“随你。”反正又不是沒摸過。
許是近日平安的默許給了他狗膽,兩人說着說着話,平安便察覺不對勁來。
這爪子,是想做什麼呢?
平安慢慢扭頭朝他望去,卻隻見他佯裝正經目視前方,卻始終不肯偏頭與她對視。
不過,那耳尖倒是挂上了一層薄薄的胭脂紅粉。
平安覺得好笑,心中有些想捏,便也那樣做了。待耳尖傳來微微的刺痛,木頭這才轉過身低聲讨好:“好娘子~~”
瞧着他那雙潋滟似水的漂亮眼睛,平安隻覺指責的話一時說不出口。
良久,她清了清嗓,低聲道:“正經些,外邊人多眼雜。”
也不知她這句話是觸動了他哪裡的神經,隻一聽,他眸中春意更甚,輕笑一聲後當下動作也老實許多。
平安正欲開口,手中卻突然傳來動靜,她忙斂神收網。
這一網裡邊有不少鲫魚和青魚,看着活蹦亂跳的魚兒,兩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總歸今日沒有空手而歸。
算着時間又撈了幾網,兩人從碼頭進了些魚,便急忙朝家中趕去。
明日賣的串串與鹵水,都得提前備好,也是個大工程呢,若是回家晚,事情做不完,睡覺的時間就得被壓縮。
等到晚間,搖搖晃晃之中,平安方知木頭今日在船上那聲怪笑究竟是何寓意。
放縱,實在是放縱。
可是木頭這人着實會揣測人心喜惡,他誠心讨好一個人時,既知道這人喜好,又十分舍得下臉面。
讓人覺得他将十分真心巴巴捧上,小意又殷勤。
平安這時便想,難怪那麼多皇帝都喜歡身邊的狗腿大太監,即使知道他們是奸臣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作為俗人,當然也不能免俗。
情濃之時,他卻一改往常溫和,動作愈發淩厲強勢,在她耳邊重複喃喃:“娘子,你是我的。”
最近他比新婚時更加粘人,今日突然說出這話,也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
平安霎時清醒過來,心中暗啐一口,呸,說得好似她是什麼物件一般,面上隻是笑應:“你也是我的,不許出去沾花惹草,否則。”
“否則怎樣?”
“否則。”
她指尖輕輕描摹着他的眉眼,語氣嗔怪,眼神卻古井無波:“你猜?”
木頭聞言愈發興奮,連串的好話不要臉地接連輸出。
“我就知娘子在乎我。”
“娘子......”
床帳徹底落下,遮住裡邊的絮絮低語與無盡春光。
自從那次開始松口,這人好似洩了閘的洪水般,整日圍着平安癡纏。
等平安看着月信如期而至,心中期待再次落空。她深知這事不能再拖,等忙完家中雜事,定要拖着他一塊去尋個大夫。
既然已下定決心,平安也沒有太多時間去悲春傷秋,實在是最近檔口忙,家中也忙。
冬日即将到來,趁着寒潮來臨前還餘幾個晴日,村裡有魚塘的人家便召集人手陸陸續續開始幹塘。
這年底的幹塘早已成習慣,一來是為挖出生長一年的湖藕,二來也是要清些大魚出來,提前做些冬日吃的臘魚。
要清這塘可不是小功夫,為此,平安特意空出大半日的時間,早早将檔口關門歸家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