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她今日是有賺錢的念頭在,但卻不惹人反感。
畢竟禮貌勤快的小娘子,在哪都吃得開,隻是他們不是那麼想花錢罷了。
衆人雖覺她今日這生意不太成,但也沒正面出聲。
平安将帶來的大鍋蓋子掀開,鍋中迅速飄散出絲絲縷縷的白色霧氣。
她動作利索地遞給爺爺兩碗,木頭正欲伸手接過,卻被爺爺側身躲開。
随着平安的動作,扣肉馥郁濃厚的香味便随着袅袅春風四散開。
窖制得當的梅幹菜在香料與豬油的滋潤下,完美地散發它獨特的甘香。
而那魚湯,湯色雪白細膩,略一搖晃,白嫩嫩的豆腐便在鍋中顫顫抖動。
兩樣菜,一褐一白,那油珠在陽光的照射下泛着誘人七彩的油光,看得人隻覺胃也慌,心也燒。
都是做苦力,又偷不得什麼懶,臨到晌午,這會早已饑腸辘辘。
說句不好聽的,便是這會給他們一碗油,都能一眼不眨地喝進去。
在這樣的攻勢下,一些人肚中的饞蟲逐漸蠢蠢欲動,手中幹冷的行軍糧早已嘗不出半點香味。
木頭等爺爺回來,才知他是去讨好差頭,當下乖巧地将手中盛好的飯菜遞給胡水生。
兩人并未替平安宣傳,隻是當着衆人的面毫不客氣地大口吃肉,大口喝湯。
眼見着那年輕郎君幾口幹完一碗飯,這會又就着那油潤潤香噴噴的梅幹菜拌飯,許多人當下便覺得這手中的饅頭不香了。
三文錢,這市集上的肉也得十幾文一斤呢,兩個人湊一湊還可以省下一文錢。
管它母老虎不母老虎,這會隻要是塊肉,他們就能吞進肚。
是以幾個年輕漢子對視一眼,相約走到平安跟前。
“給我來兩塊扣肉。”
“好呢,盛惠五文!”開了張,便是好兆頭,平安舀上一大勺梅幹菜,又給兩人各盛上一碗湯。看她這般大方,又并未戳破兩人搭夥的心思,那兩位漢子也不由羞赧低頭。
兩人投桃報李,當面便開始吃那熱乎乎的扣肉,一口下肚,他們便目瞪口呆,怎生舌齒還未認真品嘗,這肉便已滑溜入了胃,隻留下滿口甘香。
兩人砸吧着嘴,想要細細品嘗扣肉的回甘。
最終也隻得化為一句感慨:“我怎麼吃這麼快,都忘了細細品嘗。”
此話一出,一些之前覺得她做不出什麼好東西來的人也開始搖擺起來。這幾人與她非親非故,想來不會特意為她說好話。再看這娘子動作利索,盆碗皆幹幹淨淨,應沒傳聞中那樣邋遢懶散。有幾人肚中饞蟲一翻,眼睛一閉便上前試試水。
雖然打不赢她,但她爺爺不是還在這,想來這潑婦應該不敢做得太難吃。
兩人一句話給平安招攬不少生意,木頭見狀便在一旁開始幫忙盛湯收錢。
“我也要兩塊。”
“來一塊嘗嘗味道。”
......
在差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水下,今日雖累,卻是一個好的開始。
不但帶去的肉賣了大半,還接了明日幾單生意的預定,到明天她就得多煮些米飯了。
平安沒猜錯,他們這幾個村緊挨着鎮上,大家兜裡還是有些銀錢可花的。
今日賣了三十七片扣肉,又零賣出去七碗湯,共收得銀錢一百零八文。
刨除買菜的成本與家中柴米油鹽,她的利潤在六十文左右。
而賣魚那邊,也總共收得二百三十四文,除掉成本也還剩下一百五十文。
算很好了,平安喜滋滋地算完賬,留下明日備用的錢,将剩下銀錢存入錢罐。
現在她的婚事已經解決,她想盡快還清全部的賬。
還完賬後每日賺到的錢就都是他們自己的了。
再努力一些,若她能一年攢下三十貫,她便能為爺爺建個新房,将來她的孩子也能住進幹幹淨淨的明堂瓦屋。
見自家娘子喜上眉梢,木頭彎腰上前。
他替她揉捏肩膀,語氣讨好道:“娘子今日可真是厲害,辛苦娘子了。”
平安好心情地回了句:“你與爺爺才是辛苦,我這不值一提。”
得了好,木頭眼神微閃,那修長的手指便慢慢開始挪動位置。
一會移至肩頸,一會又隐隐往前試探。
見平安閉目沉默不語,他心下歡喜,手中動作愈發大膽。
平安正想着事,便察覺不對勁,她猛然拽住那隻作亂的手,仰頭問道:
“幹嘛?”
她一問,他反而不吱聲。
看木頭的嘴唇嗫喏半晌,也未吐出半個字,平安索性放開他,繼續盤賬。等身後半晌不見動靜,平安回頭望去,卻見木頭已經獨自靠牆躺下。
她起身給他斂好被子,這才輕手輕腳去吹滅桌上的蠟燭。
次日,看着自家娘子照樣起床幹活,目光不在他身上停留絲毫,木頭一怒之下,恨恨地收拾好自己的行裝,用完早膳便随胡水生離開。
平安倒是不知他心中這樣九曲十八彎,她隻當他這兩日太過勞累,這才早早歇下。
還是胡水生在半路上看出孫婿心情不佳,便出言勸誡:“安安這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她人是好的,就是有時候性子倔。若是你在她那受了氣,隻管同爺爺說,爺爺替你教訓她。”
胡水生說是這樣說,可平日裡他一句重話都不曾對平安說過,又哪裡舍得教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