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璇用盡餘力,才保住了聖女遺迹不至損毀,被文遠骥找到時,隻剩下最後一口氣。生死一線之間,他與駱、許二人輪番為紫璇灌注内力,終于從在閻王手中搶回了她的性命。
許淑平和駱雁聲皆是當世聖手,又在王三山的指點下兵行險着,足足半月之後,紫璇才将将脫離生命危險,天魄門上下包括方瑾瑜也才能稍稍松一口氣。
本該盡早趕回賀家莊,探聽大戰之後天魄門舊部及魏家動向的賀新韻硬是違拗不行,隻把随她同來的随從遣回,自己和譚修明一直等到此時才肯下山北行。
紫璇垂危期間,紫瑛衣不解帶,須臾不離左右地照料,最後還是許淑平發了火才将她趕去休息。
紫璇病勢向好之後,已不需要人徹夜陪護,加上白日裡有方瑾瑜和樂青瀾和她交接班,紫瑛方有了一些閑暇時間。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很久都沒見過章煦的影子了。
這一日,她和紫璇談笑了好一陣兒,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她在說話,可看到十多日前還奄奄一息昏迷不醒的妹妹能說會笑,她還是欣慰到眼眶發熱。還好,瑾瑜來得及時,這才沒讓紫璇看到她的眼淚。
出了明月居,紫瑛找了個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哭了一場,心情放松之後,便想到該去看看王三山和章煦了。
王三山是個愛熱鬧的人,隻是性子孤傲,又逢女兒事故,這才隐姓埋名,隻和小徒弟孤孤單單居于信州。因緣際會,他被牽扯進天魄門的争鬥中,雖然受人轄制,卻也因此交到了一幫有趣的小友。
住在太白山上以來,紫瑛自不必說,樂青瀾和江珺翊也時常造訪。又因他熟知各種藥草的特性用途,沒少指點固元堂拾掇藥材,一來二去,和山上的一衆山民們也混熟了。
山民們聽說了他的名号和事迹之後,非但不害怕,反倒時常恭維請教,更是讓王三山意氣揚揚,山羊胡子也翹得越比之前更高。
于是,他便打算在此常住,不再回信州舊居。文遠骥求之不得,趕忙着人将他和章煦的住處從新修繕,又添置了許多日用器物。
不過這都是後話。
此時此刻,王三山被固元堂堂主劉嶽群請去辨識山中藥草,已經去了大半日。章煦很罕見地沒有跟着師父出門,正漫無目的地在山上閑逛。
紫瑛打聽到了王三山的去向,但太白山幅員既廣,尋找不易,劉嶽群找他又是正事,自己不便打擾,最後便直奔章煦而來。
許久未見,章煦還是和往常一樣,容色平和,面上總是帶着笑。但紫瑛卻從中瞧出了一絲勉強。
“你怎麼沒和王老前輩一起去,來了這麼久,你還沒從沒下山去别處走走吧?”、
“我……”章煦明顯頓了一下,“前幾日着了涼,身子便有些懶懶的,隻能辛苦師父一個人去給劉堂主幫忙。”
“不舒服?”
紫瑛倏地站起,十分自然地将手背貼上他的額頭,确認章煦并未發燒才安心坐下。章煦自覺臉上發燒,忙咳嗽了幾聲好讓自己掩住面容。
可這一舉動卻被紫瑛看作生病的迹象,她着急道:“既然病了,怎麼不在屋裡好好養着?這才四月底,山上還不暖和,你在外面吹了這麼久的風,當然要咳嗽了。”
說着,就要拉起章煦往回走。章煦見她如此緊張,心中又驚又喜,也不說話,仍由她牽着自己回到住處。
“我去問姥姥取一副治風寒咳嗽的藥來,你在這兒等我。”
“等等!”
章煦叫住旋風一般就要離開的紫瑛,飛快說道:“許前輩要為紫璇姑娘操心,我這點小病怎可勞動她?”
紫瑛腳步雖停,神情卻還很着急,章煦便如開玩笑一般又說:“你忘了,我也是大夫。雖然是個新手,但治一治風寒還是綽綽有餘的。”
紫瑛這才點了點頭:“你說的也對。那你有藥材嗎?可需要我去問人取些來?”
“不用,師父這裡有些之前煉藥剩下的。”
“那不是制毒用的嗎?還能治病?”
章煦燦然一笑:“師父常說,毒和藥本是同源,用對了就能治病。”
紫瑛一再催促,章煦不得已,隻好從藥箱中取出甘草、麥冬、桔梗、紫蘇、陳皮等物,投到一直煨在炭火之上的茶壺之中。
“這就成了?”紫瑛疑惑不已。
“這些藥材都有滋陰潤肺的功效,用它們煮成茶水,既好喝又進補,一會熬好了,你也喝一碗。”
“我又沒生病,不用喝藥。”
章煦擡頭瞧了她兩眼,複又斂目道:“你目赤口幹,聲音也有些發虛,想必近來為了紫璇姑娘的身體沒少發愁憂慮,飲食和睡眠都不規律。雖還不至于生病,也應該早些注意保養。”
一說到本業,紫瑛就仿佛從她身上看到了許淑平的影子,趕忙噤聲,又乖巧地點了一下頭。
紫瑛這樣好哄,章煦忍不住喜上眉梢,隻是此刻他正背對着身子,紫瑛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在山上該如何保暖、如何照顧好自己的話,章煦與紫瑛圍爐而坐,目光時不時定格在她的臉上,到了最後幾乎是無所顧忌地瞧着她。
紫瑛說得口幹舌燥,正想問他茶煮好了沒,就發現他正盯着自己一動不動,有些奇怪道:“怎麼了?是又從我臉上瞧出什麼症狀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