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大哥遺命!什麼江湖道義!都是借口!不過是一幫婦人,居然敢野心勃勃,盯着不屬于自己的位子,牝雞司晨,有違天理!”賀永識大吼,理智所剩無幾。
賀永芳收住剛剛想要湧出的眼淚,再無半點和他多說幾句的心思。她沉下一口氣,已換上一副冷靜的口吻,直奔主題:
“二哥,過去的事無法更改,但未來還把握在你的手中。二嫂和新川我都安頓好了,新塬一家我們也不會去打擾。隻有你和新巒流落在外,受人挾制,小妹不忍你骨肉分離,隻要你肯交代出,指使你前來刺殺之人是誰、現在何處、你們如何聯絡,并承諾不再勾結外敵傷害自己人。我保證,我會說服許淑平,讓她同意把你放出來,也會着人想辦法把新川也救出來,到時候你們一家團聚,還是可以過安生日子。”
“安生日子?”賀永識止不住地冷笑,“看着你成天到晚在家裡作威作福?還是被我過去的手下呼來喝去?這樣低人一等的日子,你叫我如何安生?!”
“不是家主又如何?難道權力對你就那麼重要?!”賀永芳實在理解不了他,聲調也随之高昂。
“權力對誰不重要?我為了坐上這個莊主之位,花了多少力氣,你知道嗎?别說你和賀新韻,就是大哥活着回來,我都不可能把位子還給他!”
“你說什麼?”賀永芳本能地離開牢門一尺,覺得這樣賀永識自己似乎從未認識。在她心目中,大哥是賀家家主的不二人選,任何人都不可以挑戰他的地位。
賀永識獰笑着,心底的話沖破閘門,瞬間湧了上來:“難道不是嗎?大哥日日在天魄門蘇明啟那裡賣乖,一點也不曾操心過家裡的事。是我幫着父親把賀家莊打理的井井有條,是我夙興夜寐守住了這份家業!可是當他從天魄門回來,哪怕已經沒有了左護法的身份,父親一句話,他才是賀家莊的莊主,就能把我晾在一邊。憑什麼!?就憑他是長子,就可以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他嗎?”
他情緒激動,說話時已經站了起來,且離牢門越來越近:“打小,他作為家中長子,就已經拿去了父親全部的關愛和矚目,有單獨的書房,吃穿有專人伺候,父親還手把手教他如何管莊子和賀家的消息秘術,把他當成未來的家主培養……那我呢?我也是父親的兒子,不過晚生了幾年,就什麼都不配得到嗎?我不比他差,他能做的我即便沒有父親教也都學會了,還能做得比他好,父親為什麼就不能多看我兩眼呢。
“他被送去天魄門,幾年都不回來。我還以為我有機會了,拼了命的上下操持,就為了讓父親滿意,可到頭來我得到了什麼?後來我才知道,我做得再多再好,也不過是在替他守家。我将永遠居于他之下,是你你能甘心?不,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拿回屬于我的東西。所以,我忍辱負重,在大哥面前伏低做小,讓他對我深信不疑,然後利用機會,在大嫂每日的飲食中摻上點佐料,讓她生不出來兒子。他們沒有繼承人,這莊主的位子遲早是我的。哈哈哈哈……”
賀永芳瞪大眼睛,根本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内容:“你說什麼!?”
賀永識像得了長生那般快意到瘋狂,又邁出幾步,隔着牢門與賀永芳對視:“我後來發現,莊中怪事頻發,他甚至連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都送回了嶽家,我就知道他肯定是遇上了麻煩。他的親信一個個消失,家人也不在了,在這個賀家莊内他就是個孤家寡人,既然如此,我何必再等!”
“你對大哥做了什麼?”賀永芳已然變了聲調,這幾個字是她硬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做了什麼?如果是你你會做什麼?哈哈哈哈……當然是殺了他!”
賀永芳的臉立刻失去血色,眼睛裡瞬間噴出火來:“你說什麼!”
賀永識仿佛炫耀功績一般說着:“他早晚要被敵人害死,不如我早一步送他上路,這樣至少他死的時候,還能做一件好事不是嗎?”
他話音未落,賀永芳已抽出随身腰刀,就要送到門裡去。可下一瞬她卻突然沒了力氣,刀“哐镗”一聲落在地上,驚出了賀永芳的兩行清淚。
她不能殺他,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動手,賀永芳的腦海裡一直回響着這句話,以至于都沒有聽到賀永識最後一句:“你想要我的命?拿去便是,與其看着大位旁落,受這般焚心蝕骨的痛苦,不如早點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