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紫璇準備的住處已經收拾好了,李巧澤領着她進屋,指着屋中的火盆說:“方公子說你怕冷,我便讓人給你擡了個大點兒。還有衣服,如果你覺得不夠暖和,一定要和我說。”
紫璇謝過她的好意,又和她往裡去。屋中雖然簡樸,但幹淨整潔,桌上還有一束梅花,插在一個黑白相間的瓷瓶中。
“我最愛臘梅,在自己家院子裡種了一棵。這是今早我才摘下來的,擺在屋裡,正好點綴點綴。”
紫璇俯身去看那瓶子,驚奇地發現那瓷瓶上黑白乃是各色花卉,白色做底,黑色繪出圖案,和自己之前所見的任何一種瓷器都不一樣。
“這個瓶子倒是奇特,我住在南方,那裡的碗盤大多是白色或是青色,從沒見過這種。”
李巧澤見她看得認真,更樂意多說幾句:“這是我們磁州特有的,我們這兒的瓷土不夠白細,雖能做坯,但不大好看。能工巧匠們便想到在尋常的瓷胚外再施一層白粉,在白粉上作畫寫字兒。這樣既能遮住瓷坯的瑕疵,也變得好看了。後來人覺得這個法子好,就一直沿用下來。我們這兒的匠人中有專門的畫匠。”
“真有意思!”紫璇由衷贊道。
“你來看看這個。”李巧澤又拉着她走向床邊,指着床上放的一個枕頭。
這居然是個瓷枕,紫璇覺得新鮮極了,探出身子将瓷枕拿在手上細看。枕頭被做成了一個矮胖的老虎模樣*,老虎背上平平,繪着幾筆寫意山水和兩句詩文。
紫璇摸摸老虎頭,很是喜歡這個别緻的枕頭。
“我……可以去你家的瓷窯看看嗎?”她沒有藏着自己的心思,大膽問道。
“好啊!正好明日辰時開窯,你早些起來,我帶你去瞧瞧!”客人對這些感興趣,李巧澤求之不得,答應得十分爽快。
在屋子另一頭的瑾瑜,看到紫璇面對新鮮玩意兒睜大的眼睛和輕易下不去的笑容,也不禁咧開嘴巴,看來這次帶她來這兒,真是來對了。
齊煜春瞧着他癡笑,忍不住調侃道:“就那麼喜歡?”
“嗯。”
“人家知道嗎?别是你一個人單相思吧?”
“當然知道!”瑾瑜答得自信又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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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那天,李巧澤帶着全家人一起祭祖、吃團圓飯。紫璇好久沒有過過這麼熱鬧的年了,秋山居裡人口少,許淑平又是個清冷的性子,每逢過節最多添幾樣菜。也就隻有小時候在太白山上,晗月還在,會和龐氏一起招呼門中其他的女眷一起吃飯晚。隻不過那時她年紀太小,許多情景早就不記得了。
飯吃到中途,幾個小孩子紛紛說要放炮仗。李巧澤囑咐幾句“當心用火,别傷到自己後”就放他們自便。
瑾瑜拉着紫璇一起去看熱鬧,紫璇站在屋檐下,看着在院子裡咋咋呼呼跳來跳去的孩子們,心情也被染上歡快的色彩。
緊接着,一株炮仗沖天而起,紫璇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縮了一下。
“害怕嗎?”瑾瑜大聲在她耳邊問。
“怕!”紫璇也大聲回應。
瑾瑜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後扯回來幾步,又伸出兩隻手堵住她的耳朵,用口型說着:“那就這樣看!”
正月初五,李巧澤作為窯主要帶着全家人及幾個老窯工祭奠火神、窯神,齊煜春提前了幾日就開始為祭禮做準備。到了祭禮當天,包括紫璇、瑾瑜在内,李家上下都一早起來,穿戴的穿戴,打扮的打扮。
紫璇早早收拾停當,和瑾瑜候在夫婦兩院内。他們擔心大清早天寒地凍,容易着涼,便将他們讓進房中。齊煜春幫李巧澤整理好衣服,也不管身邊都有誰,按照每日常做的,直接在妻子唇上啄了一下。
瑾瑜大窘,立刻閃身擋在紫璇眼前。
紫璇莫名其妙:“怎麼了,幹嘛突然站起來?”
瑾瑜不語,面皮已經透出了粉色。
一起出門時,齊煜春故意沖他搖頭,還笑他。瑾瑜隻做沒看見。
冬天天黑得早,吃過晚飯後院中已經點上了燈籠。
紫璇想看星星,瑾瑜就把自己和紫璇所在院子裡的燈籠全部熄了,又帶上一床厚厚的被子,兩個人坐在屋頂上,裹在被子裡仰頭望天。
瑾瑜一眼望見東北天空上的北鬥七星,指給紫璇看。
“你的名字裡帶有‘璇’字,莫不是和北鬥有關?”他問。
紫璇從被子裡伸出手,從指向北方的鬥柄往下數到第六顆星,道:“天璇,我的名字就取自它。”
“果然是能夠配得上你的好名字!”
“那你呢,果然如瑾似瑜嗎?”紫璇打趣他。
“‘川澤納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我爹給我取這個名字,是希望我即便有些不足,也不失為一個君子,如玉一般溫潤、堅貞、剛毅。我不敢說自己達到了他的期許,但至少是無愧于心的。”
他說得極其認真,紫璇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眸,不自覺地笑了。
突然,一顆流星自東北角直直墜向西南,稍縱即逝。紫璇激動到叫出了聲,瑾瑜順着她的手,也看到了流星的墜落前的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