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看着店裡面正常運轉,腦子裡想起了那日和李恒毅說的話,回家!
她這段時間太忙都沒去看婆婆了,真是太傻了,萬一錯過開門時間了呢!
于是她把店交給冬雪他們,拿起食盒裝了飯菜,還買了一套厚衣褲,準備去看望婆婆。
許言走到破廟,發現和以前沒什麼變化,硬說有,可能就是落葉多些了。
她敲了敲門,“婆婆在嗎?我是許言。”
裡面許久沒動靜,許言打算再敲第二次的時候,傳來聲音,“進來。”
許言推門而入,婆婆坐在椅子上念着佛經。
“婆婆,對不住啊,這段時間遇到些事,一直沒來看您,來這是吃的和衣物,快入冬了得多穿些。”
許言把東西放好,便走到婆婆身邊蹲下,她站着婆婆要擡頭會不舒服的。
婆婆泛白的眼睛往下看着許言,“這些時日過得好嗎?”
婆婆難得主動關心許言。
許言撓撓頭,露出了還有淡淡痕迹的手臂,“還行,對了!告訴您個好消息,小木找到家人了,就是連家!”
婆婆聽到這個消息一點也不覺得驚訝,依舊是毫無波瀾,“為他做那麼多,不後悔嗎?”
“我沒想那麼多。”
許言不懂為什麼要問這個,做的時候就想着做了,哪有功夫想會不會後悔,就算她撿了一隻貓咪,也不能因為貓咪生病放棄它吧?
既然選擇是自己做的,那麼責任也該自己承擔。
婆婆轉了轉佛珠,“既然你覺得在此生活不錯,為何還執着回家?”
許言不同意,“我在那片土地出生長大,父母養育我二十多年,我未曾盡過孝道,如果我不回去,他們會傷心,會自責,這難道不是自私嗎?”
婆婆停下動作,“哪怕等上一輩子?”
許言堅定道,“我想回去的心,從未改變。”
婆婆嗤笑了一聲,“那你為何要這裡的人為你留戀?你若如此堅定信念,當初就不該和這裡扯上關系,赤條條來,赤條條走,你說那邊有你思念的人,那這邊的人又算什麼?”
婆婆語氣中夾雜着不易察覺的憤怒,還有怨恨。
許言聽着婆婆如同指責的話語,她卻無法開口辯駁,婆婆說的對,她很自私。
心軟地把小木帶回家照顧,強行建立起了兩個人之間的情感,自以為是救世主,但她隻不過是一個強行闖入别人人生的意外。
她以為走的時候可以開開心心提包回家,但這裡留下的記憶和情感如同蛛網纏繞着她,讓她寸步難行。
但是,如果再來一次,她會不管小木嗎?
答案是不會,不管再來多少次,她都會選擇照顧他,這一路上的選擇,她都不後悔。
不管是被綁架,查案等等,直到能幫小木找到家。
“婆婆,我知道這樣很自私,但我不後悔。”許言雙目堅定地和婆婆對視。
其實婆婆的假設本來就不絕對,因為許言從踏入這個門開始,就已經和這邊産生了聯系。
後續的選擇,都是許言這個人會做的,而不是她故意做的,就算她不把小木帶回去,也許還會在别的地方與小木建立起聯系。
“我其實有想過,能不能把小木帶回我家那邊,我從來沒有想過抛棄他,假若我沒法回家,我還是會繼續照顧他,但他現在找到了家人,我也…”
婆婆打斷許言的話,“話說得好聽,别想了,那個門他過不去。”
許言愣了,為什麼小木過不去?這裡的人沒法去自己那邊嗎?那婆婆怎麼知道的?
婆婆見許言在發愣,也不解釋,起身點了三支香。
“下月初九,夜半子時,門會打開。”
許言耳鳴了一刻,“啊?”
婆婆也不重複,“錯過這個機會,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下月初九,那就二十日之後。
二十日,自己在這裡隻能再待二十天了。
許言一直以為自己聽到能回家的消息會高興的暈過去,但事實上并沒有。
她的心,空蕩蕩的,一跳動就會感到惡心。
腦子裡閃現過來到這裡的點點滴滴,眼淚不自覺地往下滴落。
二娘的悉心照顧,冬雪的吵鬧,小木的乖巧,還有臨河,陳立與李恒毅等等。
所有人的微笑,流淚,生氣活生生地在她腦海裡跳動,好難受啊。
婆婆見許言流淚,隻說道,“好好收拾心情,這便是在不屬于你的地方付出感情的後果。”
許言點頭,有些失魂落魄地往門外走。
婆婆最後喊住了她,“你答應過我,要幫我辦事,七日之後來找我。”
許言低聲答應,便把門關上。
房裡傳來一聲歎息。
許言離開破廟,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來到那條河邊坐下,呆呆地望着流動的河水。
“叫我二娘就行。”
“小木你好呀,我叫許言。”
“公子,這喚作美人笑。”
“這麼年輕當巡撫?”
……
本來記得不清楚的情景,現在如同電影一般在眼前回放。
許言抱膝把下巴撐住,眼睛逐漸蓄滿了淚水。
其實婆婆說的對,她就是很自私的。
可她也才二十多歲,孤身一人來到這裡,語言不通也無依無靠。
她努力想辦法活下去,這已經是她能做到最好的情況了。
但自己好像搞砸了,把他們丢下回家的自己又算什麼?
想着想着,許言從悶聲哭,到放聲大哭,“啊…嗚啊嗚…啊啊。”
她哭得氣接不上來,反射性想嘔吐。
來的時候,是沒有準備的意外。
走的時候,卻是知道日期的離别。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一覺醒來就回到那邊。
真的好難,誰來幫幫她。
空曠的野外,回蕩着悲傷的哭聲。
如果知道會有今天,許言還會跨過那扇門嗎?
沒有人知道。
直面結果并不難。
但選擇,卻如鈍刀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