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吟哦聲，男人的呻喘聲，此起彼伏，響徹整個牢房。

裴父伸手撫摸兒子的臉，一行清淚流下：“别怕，别怕，你懷了淩大人的孩子，你娘已經讓人跟淩大人說了，她會來救你的，她不會不管你的。”

“她會來救你的，她不會不管你的。”裴父念着這兩句話，像是念着什麼信念一般。

崔知衍閉上眼。

淩薇。

你究竟在哪？

你為什麼還不來？

你忘了我們的誓約了嗎？

【淩府】

侍女阿滿坐在廊下的小闆凳上磕瓜子，見飛羽小郎不死心又端了一碗解暑的湯過來，嬉笑着攔住了他：“飛羽小郎，少姬吩咐，任何人都不準進。”

她探頭看：“是什麼湯？”

“綠豆甘草湯”

飛羽墊着腳朝書房窗戶裡張望了下：“少姬這幾日一回來便鑽進書房，茶飯不思，真是急死人。”

阿滿說：“你把湯放下，等少姬渴了便喝了。”

飛羽不滿道：“哼，别當我不知道，我把湯放這兒，十回有六七回都是你喝了。”

阿滿也不生氣，隻笑：“是少姬賞我喝。要是少姬不賞我，給我幾個膽子我也不敢喝。”

飛羽冷哼一聲，自從淩少姬從公主府粗使小侍女中扒拉出來這個阿滿回淩府，淩少姬便不再要他貼身服侍，可女人哪有男人知冷知熱。

阿滿來了之後，淩少姬便常與她分食共飲，他做些滋補的湯水，多半進了阿滿的肚子。

他避開阿滿的手，無視阿滿的阻攔，徑直走進書房。

推門後便覺熱氣撲面，繞過屏風，燭影晃動，可見淩薇身着绯色官袍，肌膚在燭光映照下如暖玉般光潔，雙眸波光潋滟，引得人心神蕩漾。

唯有緊鎖的眉心，能看出她正在為什麼事煩心，便是額角已有汗珠冒出，她也仿佛全然未覺。

這是他一眼便傾心的女子啊。

飛羽心中柔軟，聲音不自覺放軟，輕輕問：“少姬，天這樣熱，喝些解暑的湯吧。”

“湯放下。”淩薇從下而上擡眼看他，道：“你出去。”

飛羽眨了眨眼，有些不舍。

可淩薇如今已是太府寺令，是從五品的大官，他到底不敢輕易違逆，有些委屈的應了一聲是，便下去了。

飛羽出門後似乎與阿滿争執了幾句，過了一會，阿滿不高興在書房外喊了一聲淩少姬。

“進來。”

阿滿噘着嘴進來道歉：“是我不好，少姬罰我吧，沒攔住讓他進了書房。”

淩薇看了她一眼，道：“你還小，他身長腿長，你攔不住他也正常。”

阿滿不解問道：“少姬為何這樣縱容他，你罰他跪一次，他下次定不敢亂闖書房。”

淩薇搖了搖頭，說：“還不是時候。”

她推了推桌上的瓷碗：“這碗綠豆湯，你喝了吧。”

阿滿哇了一聲，開心的跑過來，捧起瓷碗便要出去。

淩薇喊住了他：“阿滿，在這兒喝。”

“哦。”

阿滿很聽話，乖乖站住，喝湯。

她原本是公主府幹粗活的小丫頭，都不算侍女，這樣的夏夜，便是汗流浃背也得繼續幹活。

是淩少姬将她提了出來做貼身侍女，她才能有這樣清閑的日子。

還能喝綠豆湯！

阿滿一輩子都感謝淩少姬。

淩薇看着阿滿将一碗湯全喝下了肚子，才慢悠悠的問：“阿滿，你有想過娶夫郎的事嗎？”

阿滿說：“少姬，我小呢！”

她才十一歲，少姬出門行事都是帶其他侍女，不帶她。隻讓她在内宅貼身伺候。

怎麼會想起給她娶夫郎呢？

淩薇笑了：“不是現在就要給你夫郎，是問你有沒有想過，将來娶夫郎。”

淩薇換了種說法：“不單是夫郎，就是男人，你有沒有想過男人，你将來想要什麼樣的男人。”

阿滿說：“反正我不要飛羽哥哥那樣的。”

太不聽話了！

淩薇莞爾：“飛羽樣貌這樣好，你都不要嗎？”

阿滿瞪大眼睛：“樣貌好管不住啊！我又不是少姬，飛羽哥哥一看就是個眼皮子往上翻的浪貨，娶個這樣的不就等于娶了個綠帽子，我才不要。”

淩薇噎住，阿滿是老家是鄉下的，一直隻是個下等女仆沒人教，時不時便會冒出些鄉野粗語。

頂着這樣稚嫩的臉，用這樣可愛的語氣說這種粗話實在是違和。

她教他：“你可以說眼高于頂，或是自視甚高，下次别說這種粗俗之言了。”

阿滿乖乖哦了一聲。

淩薇歎了口氣。

眼皮子往上翻的浪貨啊。

眼皮上翻如果是指自視甚高，浪貨如果是指欲望強烈，那拿這個形容去套崔知衍也毫無問題。

“那要是一個和飛羽一般脾性的人，懷了你的孩子呢？你會負責嗎？”

阿滿毫不猶豫，道：“會啊。”

淩薇疑惑問：“為何？你不是說不喜歡這樣的男人嗎？”

阿滿想了想，說：“男人多一個少一個不打緊，可小孩子沒有親娘很可憐。”

阿滿自己是個小孩子，也沒有親娘，知道沒娘的孩子有多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