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父哭哭啼啼:“前些日子衍兒胃口不好,我便找了醫師來給他看診,那醫師說……說衍兒……嗚嗚嗚。”
裴侍媛勃然變色,裴父依舊哭個不停:“這事兒,我,我都沒跟衍兒說,我想着反正他也要嫁了,等他嫁去之後把孩子生出來,這事兒就誰也不知道。”
裴侍媛坐在床上,雙手抱頭,半響,她聲音沙啞道:“來不及了,已經退婚了……你去尋一副藥,讓,讓衍兒把孩子去了。”
裴父哽咽:“把孩子去了,你說的倒輕松,你知道這樣對兒子身子傷害多大嗎?”
裴侍媛啞聲道:“那能怎麼樣,難不成,我裴家三十多口因他一子得罪陶相嗎?”
她拂袖而去。
次日,裴侍媛倉皇奔入家中,找到在正房裡哭的兩眼紅腫的夫人,問道:“你可去了衍兒肚裡的孩子?”
裴父哀戚道:“自你走後,我哭到現在。滴水未沾,粒米未進,還沒去尋醫師。”
裴侍媛猝然跪了下來:“還好,還好。”
裴父被妻主吓了一跳:“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聲音剛落,裴宅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且雜亂的腳步聲,緊接着是家仆驚恐至極的高喊:“侍媛,夫人,不好了!官兵,好多官兵把宅子圍起來了!”
裴侍媛臉色煞白如紙,雙手死死抓住裴父的胳膊,指尖泛白,道:“我這次恐怕脫不得身了。”
“輕則入獄,重則流放……”
“我娘、二妹還有元娘怕是要被我連累。”
“衍兒……隻盼淩少姬看在他肚子裡孩子的份上,給他一處容身之地。”
華朝景熙十二年。
陶相因結黨營私被審,長公主負責主審此案。
最終陶相問斬,門生賓客皆受牽連,戶部裴侍媛被抄家,裴家女徒刑千裡,裴家兒郎沒入賤籍。
時逢夏末,雖已是深夜,這些天風氣不暢,白日裡的積熱難消,便是站着不動身上也會出一身的汗。
這樣的天氣,牢獄之中更顯悶熱。
這次因“陶相案”下獄的不止裴家一家,男子牢獄不夠用,很多家的男眷被關到一間牢房中。崔知衍在的那間牢房,便有裴父、崔知衍、裴家二房夫人及兩個兒子,裴家三房夫人及一個兒子,另外還有姓何的一家,不大的一間牢房,滿滿當當塞了小二十人。
牢房一點風都不透,像是被暑氣裹住了,唯有頂上一扇小窗,能見到一絲天光。
整個牢房,四處都是低低的啜泣聲。
獄卒又押着三個哭哭啼啼的男子,推搡着,關入監牢。
看守的獄卒罵道:“怎麼又送,也沒有人贖,都快住不下了。”
押送的獄卒道:“璟公主雷霆之威,今兒又跟着抄了個三品大員的家,沒被牽扯的人家,自保都來不及,哪還顧得及牢裡的男眷。”
照理,男眷是可以被爺家贖回去,可這次的案子牽扯很廣,朝堂姻親本就是你連着我,我連着你,出嫁男的妻家下獄,爹家未必沒被牽連。
看守的獄卒唾了一聲:“爺爺的,天天這樣多人,熱都熱死了。”
押送的那個笑了,露出滿嘴黃牙:“跟這麼多金尊玉貴的大家公子、官夫人待一起,你還不知足?”
另一個嘿嘿一笑,舔了嘴:“滋味是不錯。”
女人眼睛亮了起來:“你得手了?”壓低聲音“有好事兒帶着姐姐一起。”
崔知衍抱着虛弱的父親,縮在牢房角落,淩亂的發絲糊在汗濕的臉頰上,身上那件原本素雅的長衫此刻髒污不堪,散發着酸臭刺鼻的味道。
獄卒送了兩大桶清水過來,桶裡還有毛巾。
幾個新來的男人過去拿毛巾擦拭身上的汗珠,以解黏稠壓抑的悶熱。
已經待了幾日的人則雙目無神,直勾勾的看着他們的動作。
裴父拉住兒子的手,聲音顫抖:“别去……”
崔知衍反握回去,示意自己明白。
他知道的。
不能去。
牢房頂上的小窗一點光也透不進來的時候,走道盡頭有昏暗的光亮起,緊接着是鐵鑰匙碰撞的聲音。
年輕的兒郎們睜大了眼睛,與父親緊緊抱在一起。
看守的獄卒打開了牢門,四個女人走了進來,提着燈,在牢房男子的臉前晃過。
“這個,我要這個。”
“不準喊,誰要是喊,我抽爛他。”
淫邪的笑聲響起:“喊也沒事,咱們姐妹輪班看着呢。”
“别碰沒□□的公子,白的能賣高價,其他的随便碰。”
“知道知道,不能擾了監守大人賺銀子。”
“父親……”
“公公,救我……”
“不要,别碰我,我妻主是大理寺少嫔!”
“大理寺少嫔,哈哈哈,如今怕是已經在去挖煤的路上了吧。”
“真臭啊,騷爺們,你以為弄髒自己就能逃得掉?”
衣服被扒幹淨,一瓢清水兜頭潑下,男子哭叫的聲音被淹沒。
一個矮瘦的女人走向裴家父子,伸手去拉扯崔知衍的衣物,崔知衍咬緊牙關,握緊手中藏起的斷簪。
“讓我看看這是不是個處子。”
裴父已經病的意識不清,聲音虛弱顫抖:“你别碰他!我兒子的未婚妻是太府寺令淩大人!”
女人的手停下。
身後同伴握着一個少夫的胳膊,停下手中的動作,說:“給你這個,那個我問了,确實曾經是淩大人的未婚夫。”
女人提着燈照了照崔知衍的臉,啧了一聲,很是可惜。
同伴拉了她一下:“淩大人如今可威風了,聽說要調任大理寺……這麼多能玩的,你别惹事兒。”
女人道:“都這麼久了,淩大人也沒來贖他,想來早把他忘了。”
同伴看了眼崔知衍,也饞得很:“這騷./貨是個大家公子呢,居然就不是處了,想來是個浪的。”她拍了拍崔知衍的臉:“喂,你第一次是給的淩大人不,淩大人跟你退親,是不是知道了你失貞了嘿嘿嘿。”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想怎麼抽他都沒關系了。
裴父奄奄一息,仍強撐着道:“我兒子隻有淩大人一個女人!我兒子已經有了淩大人的孩子,你們要是碰他,淩大人不會放過你。”
想到打聽到的淩大人行事作風,那兩個女人打了個冷顫,走向另一個男人。